生命之树的树床上。
姜逸摸过纳西妲的发丝。
神明和人类……其实,有时并无不同。
他们也会迷茫,也会哭泣,也会变得软弱。
“受害者们的行为并不算错,他们想要的东西也不过分…”
“在他们试图对抗我,保护梦境的时候,我可以理解他们的痛苦,他们的选择。”
“可这一份触动,真的算……绝对的共情吗?”
“我不想要大慈树王离去,我把握着最后的希望,而他们没有。”
“我不想要你失控,我将要历经生死离别,但终究还没有到来。”
“那位学者在‘幻想的爱人’毁灭时,这样说道:”
“‘全都没了,终究只是大梦一场。反抗不了命运,也不能依靠知识,这个世界,还真是过分啊……’”
“那位失去妻子的丈夫,曾为我指引了前往更深梦境的路。他知道,我将去破坏甜美的梦。”
“面对我的感谢,他说:”
“‘不用谢,因为我也别无选择,毕竟我只是一个凡人,无权也无力干预神明的做法。’”
“虽然在最后一刻,人们在我的话语中,下决心回归了现实,但正如学者说的另外一句。”
“‘只要人们还渴望幸福,他们就会回到这里,重建这片乐园!’”
“人类的心是脆弱的,是坚强的。”
“我回到外界。”
“向他们讲述活着的意义,人生的目标,为什么在生命的道路上,要不断经历痛苦……”
“我说了一堆的大道理,希望人们不要停下脚步,放弃思考,沉沦梦境。”
“希望人们多看看身边存在的人和事。”
“——自我并非生命意义的全部,每一次行动都是对自我与世界的塑造。亲朋好友会铭记你们的所作所为,陌生人也可能因为你们的行动而受惠。为此,有许多人哪怕承受痛苦,也要开拓全新道路。”
“我从劳作的人讲到画家,从画家讲到音乐家,从音乐家讲到冒险家……讲他们为家人而工作,为理想而奋斗,为探索世界的秘密,拯救他人而努力。”
“讲到只要走上继续前进的路,那些终极问题都将在过程中得到解答,于此答案变得不再重要。”
“但如果你们觉得生命就是虚无,那它就会逐渐走向虚无。”
“在梦境中……经历了幻想的破灭,充分认识到‘虚无’之后,应该重温‘存在’的意义了。”
“可道理,似乎只是道理罢了。”
纳西妲失落地垂着脸。
“不!你说的很好啊!”姜逸温柔地用手摸过纳西妲悲伤的脸庞。
“那一刻,在众人面前的智慧之神,一定是威严、温柔和闪耀的。”
“是重新指引众生前往未来的明灯。”
“就如曾经的大慈树王一样。”
他笑着夸奖:“你做到了神的责任,无论未来人们如何选择生存的方式,但作为神,你都在那一刻唤醒了他们,给予了他们一次重新选择未来的机会。这就是……救赎。”
“就如大慈树王没有给你选择,而我给你了一次选择。”
“在既定的命运之中,大慈树王将以自身的牺牲塑造你。”
“而在此刻是我塑造了你。”
“你有了更多的人类的情感,能和人们进行更多的共情。绝对的共情本就是不存在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有时就很好了。”
“就算失败。”
“在你们的身上,也有我和大慈树王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绝不放弃存在,绝不容忍——虚无的终焉,生命的天灾。
教令院的六宗罪,是有存在的道理的。
因为人类太多的研究都会和本来的目标相违背,造成巨大的恶果。
他的目标是战胜漆黑,拯救世界,留下美好的未来,那么一旦在这过程中,出现了违背目标的结果,他就是世间的罪人。
心中当有惧怕,心中当有无畏。
惧怕后果,无畏选择。
为了尽可能的终结恶果,一旦事情不可挽回,人性无法存在,自身化作怪物,那么纳西妲将进行遵从大慈树王的愿望。
进行对提瓦特内禁忌知识的删除。
姜逸如今已经失去了异世界生命的特殊,已经是提瓦特的一员,一旦提瓦特的所有禁忌知识删除,那么姜逸神魂和体内的禁忌知识相关的力量,也会瞬间泯灭消失。
于是,化作足够叫姜逸重创的空洞。
可进行那最后的后手,神明降临,进行封印或……灭杀。
纳西妲在海灯节和风神、岩神的交流,就是此事。
姜逸主动和纳西妲商谈过的……结局。
温柔的话中,是叫纳西妲窒息的残酷。
已经无法等待了,已经无法拖延了。
带着侥幸的美梦该醒来了。
十地十心,第十地,决定心。
原初的胎儿心脏跳动。
趴在姜逸胸膛上的纳西妲,听到了那声声心跳中,星球地壳的恢弘运转,宇宙漆黑星空的低语,高天缥缈的圣洁神音,大地上亿万生命的律动……
无边无垠的生之曲调,张牙舞爪,肆意歌唱。
画出黑色的线谱,翠色的音符,幽蓝的大调。
无眠的夜晚。
人之神和草木之王相互依偎着,讲述那一边是深渊、一边是天堂的禁忌开拓之路。
为了一个足够战胜漆黑的未来,下了生命的赌注。
须弥有雨,而蒙德、璃月、稻妻却是明月当空。
各国少女们的思念,如月色飘过汪洋和大陆。
无情而绝义的浪子,不再回头。
……
第二天。
审判之桥。
每日午时,一旦有商队发现审判之桥被三十人团和风纪官封锁,就知道又有教令院的学者要被流放入传说中最恐怖的梦境森林了。
森林王赫赫威名,足够叫小儿止哭。
小吉祥草王代表的是森林的美好,而森林王代表的是森林的残酷。
尤其是对于被流放尸陀林的学者来说。
死亡,只是自然界的一种正常现象,真菌的腐败,树木的枯萎,尸体的膨胀……再正常不过。
但一旦这些现象堆砌聚合在一处,那么就化作了人们想象中的地狱、
大风纪官赛诺押着触发了六宗罪的刹诃伐罗学院妙论派学者,亲自走过审判之桥。
没有给这学者留下任何希望,直接步入“尸陀林”。
这位集体梦境的梦境之主,此刻面色苍白无血。
“草神不是说,我的精神已经受到足够惩罚了吗?怎么……怎么还要入尸陀林?”
“我要抗诉,教令院如今的律法不人道。”
本以为最大的惩罚不过是意识湮灭成灰的死亡,和被流放入沙漠阿如村不能再进行研究。
对这些视研究为生命的学者来说,不允许研究是和常人一样生不如死,被否定了全部人生意义的痛苦惩罚。
普通人自然不能感同身受,只有那些犯下流放之罪的学者才能体会到绝望和失落。
当然,如今的阿如村可是希望和梦想之地,那叫流放吗?那叫镀金。
而且,如今的流放学者全部得到小吉祥草王的大赦,可以继续进行项目研究,为一个秘密工程出力。
唯一的惩罚不过是,项目完成不合格,回到流放地,项目没按时完成,也回到流放地,项目做不出来,也回到流放地,放假休息,也回到流放地,研究过程触发禁忌,罪加一等,继续回流放地。
罪人们自嘲:“你们项目完不成,不过不能出名,我们项目完不成,就得天天下地狱。”
每一个罪人都能充分发挥积极的主观能动性,并且学会遵守规则和道德。
对于罪人们来说,他们的放风,就是前往天堂,在研究所被压榨着不眠不休的研究。
如果做出重大贡献,就可减罪。
这就是阿兹卡班研究院,你的灵魂也在研究院的挂名院长手中。
这个院长罪人们没见过,但知道那是森林王。
并且不是每一个罪人都有机会前往“天堂”的,同样需要经过一次考核,并且需要在地狱有着资历,充分认识到生死和敬畏。
珍惜森林王的慈悲吧!是“祂”给予了研究者们新生。
“认识了虚无,你依然不明白何为‘存在’的意义,那么再继续认识一下‘死亡’,才会知道珍惜现在。在梦境中,没有欺瞒,你内心的一切都会受到责问。”
“而且,在对神明的称呼上,你该加上‘大人’两个字。”
赛诺的眼神变得冷厉,看学者如看一块在尸陀林的腐肉。
“鉴于你在梦境中,有拒绝醒来,想要自杀逃避惩罚的行为,这次的刑期将会加重。”
幽静荧光的梦境森林,影影绰绰,如有无数怨魂鬼魅,时不时传来流放学者惊恐绝望、遭遇“死亡”体验的哀嚎叫声。
沙漠传说中,吞噬人灵魂的妖灵仿佛寄存于树上,发出狰笑。
只有珍贵的、代表善的人性,才能在尸陀林中,得到这片噩梦的手下留情。
枯败的树叶上,云靴落下。
学者回头,看着到来的人。
本以为是和自己一样同病相怜的罪人,但那出尘于世的样子,叫他瞬间意识到,对方不是。
“这位就是阿兹卡班研究院的院长大人。”赛诺挑眉,“阿兹卡班研究院位于梦境中,同样是传送人前往其他研究室的中转站,也是给全体罪人的珍贵歇脚地。能不能得到休息的允许,就看院长大人和森林中菌人守卫的意思。”
蒙着双目的院长年轻无比,手中拿着一卷图纸。
“院长?”学者看着来者。
“小吉祥草王在你的档案中,留下了这样一个评价。”
“如果……你的天分与决心如果用在正途上,很有可能成为新一代的贤者。”姜逸摊开图纸,“意识上传网络,数据构建世界和生命。我给予你的研究项目,是不依靠梦境和知能,以数据创造一个虚拟宇宙。”
“此项目会和另外的项目组对接。”
他选择了这个学者为“天地笼命、模拟宇宙”中的子项目“数字虚拟宇宙”的外部成员。
机械飞升的永生之路隐藏其中,意识上传,注入机体,更换机体,如果战争到来,人们可以获得更加强大的战力,减少更多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