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小石头睡了一下午，此时突然醒来，还是空荡荡的房间，陌生的世界。

小孩子睡醒，若无人在身旁便会呼唤母亲，或大声哭泣引人注意，母亲会过来抱起孩子，言语温柔地安慰，仿佛他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然后抱着孩子去尿尿，直至五六岁，小孩可以自己去小解，脱了开裆裤，睡醒也少哭泣。

小石头躺了片刻，坐起身来。自己去了茅厕，然后去到母亲屋里。

母亲正在洗衣服，抬头看见小石头便道：“小石头，你醒了。”

“嗯，我醒了。”小石头看到母亲眼睛红红的，似乎刚才哭过。

母亲继续忙碌，她好像从来不曾歇息，手里有忙不完的活。

小石头坐在炕沿，一边看着母亲一边发呆。

他知道发生了许多事，回想起昨日，城里的热闹，糖葫芦好吃，马车坐得难受，最后外公说，虎子被狼妖抓走了。

这世上真的有妖怪吗？

村里人说，和尚和道士是最厉害的，他们会法术，还有佛祖仙人保佑，可是昨晚外公说，和尚去了那个洞，回来手就断了。

他看得出来外公有些担忧，虽然他故作镇定，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小石头知道，外公也许不是怕，却有顾忌。

大人们有了心事是不会跟小孩子说的。比如母亲刚才哭过，就不会告诉他。但是他知道，母亲在他睡觉的时候，一定去过地窖。地窖里有一个壁龛，供奉着一尊灵位。

灵位只是一块木牌，黑色的边饰，里面涂满火红的颜色。上面没有写字，即便写了，家里也没人识字，等他读书了，就往上面填上字。

他每年只同母亲祭拜一次，有时候趁他睡了，母亲会自己偷偷下到地窖，偷偷祭拜，偷偷哭泣，刚才母亲一定又去过了。

他之前一直不知道灵位是谁的，在他六岁时外公告诉他道：“那是你的父亲。”

小石头不在意父亲就这么被安置在地窖，与兽皮兽肉和瓜果蔬菜待在一起，他只是好奇问：“父亲是谁？”

外公说：“是个好人。”

小石头问：“还有呢？”

外公说：“还有就是你娘的秘密。”

“什么是秘密？”小石头不解地问。

外公道：“就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事？”

小石头问：“外公也有秘密吗？”

外公道：“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小石头道：“我为什么没秘密？”

外公道：“你也会有的，所有人都会有的。”

小石头想到这里，又看了看母亲，他知道母亲的秘密不会告诉他，外公外婆会假装告诉他，其实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还有谁呢？也许，顾姐姐会告诉他吧，顾姐姐不会骗他吧，他将信将疑。

母亲又端着一盆污水出门。

“哗！”污水泼在院里角落，夜里那里的地面会结冰，明天就可以滑着玩。

母亲回到屋里，街上似乎传来小孩子们玩耍的声音，小石头道：“娘，我想去街上玩。”

母亲道：“外公不让你出门，天就要黑了。”

小石头道：“我去找顾姐姐，一会就回来。”

母亲想了想道：“去吧！”

小石头开心地出门，到了街上，暮色四合，黄日已落，几个小孩子在村头空地跑着，形如鬼魅，二熊也在其中，小石头看了二熊几眼，二熊也看见他，看样子想跟他打招呼，却被其他小孩拉着跑了。

二熊母亲与其妇人在站在不远处，一边看着孩子，一边说着闲话。

“这妖怪怎么进村了，不知道是真是假，昨日你见了没？”

“我没见着妖怪，只看到那和尚用的法术，虎子他娘才醒的。”

“呦，这么说是真的，一会我赶紧回去烧烧香。”

“没出事赶紧多烧烧，我家里如来佛祖，玉皇大帝都供着呢，听说西边晋地有好多信鬼王的。”

“鬼王是啥神仙？”

“听说当年别处闹瘟疫时，活人变尸鬼，信鬼王的都没事，不信的都变成尸鬼了。”

“那咱们也请一个回来…”

…

小石头转身拐到一个巷子，假装去别处玩，避开流言碎语，绕了几个弯，去到了顾小篱家。

大门关着，小石头没有喊也没有推门，他从门缝看去，杨莲花裹着黑色的衣袍，面目表情看不分明，只见她向大门走来。

小石头连忙躲在一边。

杨莲花将大门拴好，木杆顶住。接着回到院子里侧一角翻墙出去，后面就是树林，出了树林就到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