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三名少年吃过早饭便去街上。
因赶路着急,三人没带什么东西,考试所用的物什都要现买。
上街逛了几圈,采买了考篮,镂空笔杆的毛笔、上好徽墨、薄砚台、镇纸、瓷水注等文具,又买了卷布、抹布、油布等物,最后才买了干粮、甜品、香包等等。
街上许多儒生,往来遇见邢州的少年君子们,除了孟子仪带孝不得赶考,那一同困在沙丘宫中的都在。
当初在沙丘宫中虽然不甚愉快,不过也算患难与共过,孟子仪又不在,又出门在外,于是众人还算亲切,见面了便聚在一处寒暄。
石长生因之前打伤了朱猛,虽然朱猛伤愈,到底让他金刚门丢了脸,此时与朱文武有意互相避开目光。
众人正聊着,朱自贞单独将石长生叫去一旁说话。
石长生心中纳闷,朱自贞在孔孟子弟中不算讨厌,如同他的父亲在府县乡绅地主之中还算仁厚。
不过他们素来没交情,不知要说什么。
只听朱自贞道:“我父亲素来仁厚,只是依附于他人,身不由己,当年受孔知春、孟守行指使,逼迫你家,近日又被孟守礼要挟,有所图谋,如今他们都死了,现任孔掌院不爱欺压百姓,以后我父亲也当多行仁义,咱们本是一县乡里,我在此替我父亲向你家赔罪,也请你莫要怪罪我父亲。”说罢对着石长生深深作揖。
石长生虽不知细节,早就料想是朱为善帮助孟守礼作恶,他身不由己是真,也确实令人讨厌。
此时朱自贞既然如此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否则显得忒小家子气。
不过石长生还是道:“以前的事我也不会计较,也没那个身份计较,以后的事,只能边走边看,你也不必说什么赔罪的话,与你也不相干,公道自在人心,我既不是小气的人,也不是大度的人,我心中自有一条线。”
说罢还施一礼便走了。
随后石长生同谢仲、林书鸿汇合,三人往客栈走去。
一边走着,林书鸿问起:“朱自贞找你说什么?”
石长生道:“说替他父亲赔罪,欺压我家都是受了孔孟二院的胁迫。”
林书鸿道:“莫不是孟守礼死了,他知道了什么?”
谢仲道:“不用瞎猜,你们都忘了一件事,此次夫子先生们这一趟京城之行,大先生留京任职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官,想来不小。”
石长生道:“难道只因为这个?他孔孟二府门人中为官者多的去了。”
谢仲道:“你们不懂咱们夫子在江湖和朝廷的地位。”
在铁马庄地下石室的两个月里,谢仲早将大云国三十年来的大事和大人物讲了个遍,又道虞夫子如今失势,但是旁人亦不敢小觑。
当时石长生、林书鸿听了并不在意,如今一看,只颜枢留京任职这一件小事,地方上得到风声,朱为善立刻就让朱自贞找石长生来赔罪,想来里面有些门道。
三人不禁感叹几句,自回客栈歇息。
当夜无事。
次日,萧玉郎送三名学生进了贡院,便回客栈饮酒。
随后九日,萧玉郎日夜饮酒,醉了便睡,睡醒便饮,也不上街。
到八月十三,学生考完,须次日出来。
当夜,萧玉郎又在客栈前堂饮酒,有一枯瘦如柴,面色青黑的文士进到店里,径直在萧玉郎对面坐下。
萧玉郎心想,果然来了,随后兀自饮酒,三杯过后才道:“先生可认得我。”
文士道:“萧玉郎萧先生谁人不识。”
萧玉郎道:“找我有何贵干?”
文士道:“请先生到别处一叙。”
萧玉郎道:“为何?”
文士道:“替先生一故人相请。”
萧玉郎会意道:“请吧。”说罢起身。
文士也不多说,起身引萧玉郎出门。
门口早有轿子等候,文士道:“请萧先生上轿。”
萧玉郎欣然上轿。
轿子在街上晃悠着移动,萧玉郎听着外面的喧闹嘈杂,渐渐淡薄远去。
到了一处,听见大门洞开的声音,轿子进门落地,文士掀开轿帘道:“萧先生,咱们到了。”
萧玉郎出了轿子,看到自己身处一个精致院落,院中有竹,有石,有桂花,有梧桐,有一水潭,北侧三层楼,上面亮着灯火,悠悠琴歌之声传出。
文士道:“请。”
说罢引萧玉郎上到高楼三层,堂中宽阔,有女子弹琴唱歌,另有女子对弈、作画。
隔着一个半圆隔扇,看到里面中间坐一人,黑冠素袍,文雅飘逸。
文士道:“萧先生,请!”说罢退了下去。
萧玉郎绕过屏风,进到内堂,坐在那人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