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雄带着家丁仆人,巡视乡镇,看谁家无粮,还安排粮车赈济。
几日后,李春雄正在镇北村子巡视,镇上有人来报,说有一队狄国骑兵冲进镇上杀人放火。
李春雄问:“有多少人?”
报信的道:“好几百人。”
李春雄便要去西侧军营求援,到了军营一看,早就没有了一人一马。
李春雄不敢回家,他的血虽然又热了起来,却被明智通透所约束。
他狠心撇下父母,带着身边几个人躲进山里。
他一边庆幸自己的保住了性命,一边可惜自己功亏一篑。
父母有难,自己却逃走了,这实在有违圣人之道。
白衣染血,婴儿夭折,贞操被夺。
简直生不如死。
他抱着侥幸,也许一切还能挽回,纠结了几日,他下定决心,收拢了同样躲在山里的一帮农人,削木为枪,壮着胆子回到镇上。
狄人已经走了,瘟疫却来了。
整个李家镇犹如人间炼狱。
没有逃走的人全都变成了行尸走肉,想要将他们这帮活人碎尸万段。
李春雄一行人恐惧着,战栗着,他们心想,是不是报应,是不是怪他们不仁不孝,所以才有这可怕的瘟疫。
李春雄看到了父母变成的尸鬼,他跪下来磕头如捣蒜,口中求饶:“父亲母亲,我错了,我有罪,是我害了你们,我是回来救你们的,可是迟了一步…”
众人也都有样学样,或跪地求饶,或念佛诵经。
尸鬼对他们的忏悔视若无睹,继续向他一步步走来。
在前面的一个农人被尸鬼咬了,很快也变成尸鬼。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李春雄如此想。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是尸鬼!”李春雄大喊一声,拿起家伙就朝着父母变的尸鬼乱砍乱捅。
众人也都起来反抗。
很快他们将打倒了眼前的一些尸鬼,可是尸鬼又站了起来,连那破碎的也自动恢复。
他们只能再一次跑了,逃入深山之中。
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他做不成圣人了。
他毁坏了父母的尸身,也毁了自己的孝义和良心。
夜里,他趁着其他人熟睡,独自远远走开,找了一棵松树,解下腰带,系了个扣就要上吊自尽。
他在那里比划了许久,结果还是没有勇气。
“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柔儿不知死在狄人之手,还是死于瘟疫之中,如果她在,应当会宽慰自己吧!
他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将近一年后,瘟疫消失了。
李春雄回去继承家业,带着对父母的愧疚,良心的谴责,他继续维持着圣人的体面和乡里的安定。
他娶了妻,生了儿子。
地方上人口慢慢增加,生活恢复平静,他依旧是一方贤良,受世人敬重。
只是他再也没有梦见圣人。
数年后,狄国人又来了,瘟疫紧随其后。
还是一样的惨况,尸骸遍地,同类相食。
他又一次抛家舍业,逃入深山。
山上缺衣少食,更不必说大夫医药,他的儿子病死了,妻子想不开,也跳崖而亡。
圣人也救不了世人,他如是想。
于是同样的深夜,他又一次站到树下,解下腰带准备上吊自尽。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倒是什么都不怕了,问道:“你是谁?是人?是鬼?”
女子:“我是人。”
李春雄:“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女子:“我从东边蔚州来,老家爆发了瘟疫,我逃难至此。”
李春雄:“这边也有瘟疫了。”
女子:“不用怕,鬼母会来救苦救难的。”
李春雄:“鬼母是谁?”
女子:“是来救苦救难的。”
李春雄:“圣人救不了的苦难,那什么鬼母能救?”
随后,女子向李春雄讲了鬼王鬼母的由来,并说只要信奉鬼王,必将逢凶化吉。
女子说完就要离开。
李春雄问:“你去哪里?”
“我要去传播鬼王的神迹,鬼母的美名。”
女子说完就走了
李春雄纠结许久,放弃自尽,回去安然睡下。
那一夜,他梦到了鬼王。
从此,李春雄成了鬼门信徒。
同他一起在山上避难的家丁仆人,成了他的第一批追随者。
在山上住了将近一年,瘟疫消失了。
他们回到家乡,一边善理后事,恢复生息,一边借鬼母之名,四处传教。
瘟疫期间,有些地方也有鬼母救世的传说,所以李春雄的传教之路开始尚且顺利,后来变得越来越困难。
百姓们更加容易忘记苦难,因为他们一生与苦难为伍。
只因他是乡绅大户,又对周边百姓多有施舍救济,所以鬼王庙盖了起来,然而真心信奉的人,并没有多少。
李春雄有些失落,他希望自己再一次梦到鬼王,得到启示和指引,可惜一直没有再做梦。
也许,也许瘟疫来时,一切才能应验,民心才能归附。
如今又到十六年之期。
不同于以往两次,这一回,他无比盼望着瘟疫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