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城南的一片平房中,赵秀娟坐在她家小院里,正在暗暗的为未来发愁。
令她忧愁的事情有太多。
自从博物馆收藏录入赵家的丝绢后,说是帮她们家申请工艺专利,还签署了一些文件,后来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漫长等待的日子,女人脑子里总是爱胡思乱想。
她耐不住性子,就打电话问耿小磊,申请专利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
耿小磊在电话中说,申请一个实用专利下来,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通常要等十几个月,赵老太太的丝绢工艺,还有她独特的发明创造在里面,这些发明创造可以应用到现代工业生产中去,需要的时间长一些,是天经地义的事。
放下电话,她又陷入了无助和彷徨之中。
她怀疑:老母亲的这个东西,真的能卖专利权挣钱吗?
那个博物馆的翟丹信誓旦旦说能。
她在文化古玩市场,也见到有东瀛人想买她的丝绢样品研究。
如果丝绢上的工艺被别人研究透,外国人凭什么买她家的专利?
现在吃喝住用,加上老母亲生病,都需要钱。
即使那个专利几年后真的能卖钱,她们赵家是不是真的能等到那一天。
她上班的工厂,是专门接受东南亚商家订货的,现在偏偏遇上东南亚经济情况不好,厂里也跟着度日艰难,随时都有可能倒闭。
老母亲看着她发不上工资,也跟着着急。
为了能帮助她,老母亲硬拖着有病的身体,亲力亲为,制作出了一批特色的东洲丝绢。
本来希望能卖几个钱帮自己。
可辛辛苦苦制作出来的东西,却卖不出去,困难到连销路都找不到。
她不知如何安慰母亲,更不知如何说服自己……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母亲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小娟,小娟。”
“妈,我在这里。”
赵秀娟稳定一下情绪,努力扮出个笑脸。
她跑进屋去,扶着睡在床上的母亲坐起来。
“你去问那个博物馆的同志没有?我们的那个专利,什么时候能申请下来?”
“妈,那个专利申请下来还早着那!怎么可能这么快下来。”
赵秀娟安抚着母亲。
“我们这么等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妈,总能等到的!”
“可我们的生活不能等啊!我都听说了,你们厂快半年发不出工资了,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妈,人家博物馆的同志不是说了吗?咱们这个早晚还能重新发扬光大的。以后挣大钱的机会多着呢!”
“他们这是安慰我这个病老婆子!我心里都明白着呢。那个博物馆的老胡,我好多年前就认识他。他家以前就是干锔瓷的,靠着锔瓷,他连自己都养活不起,只能到博物馆去上班,这老胡还来编好听的话安慰我。”
赵洪氏说到这里,竟然难得的笑了笑。
“人家那也是一片好心。”
赵老太太挣扎着起身,被赵秀娟扶着,看她小院遮雨棚下堆放着的制丝工具。
她感慨地对赵秀娟说:“想当年,我们赵家绣坊多红火,光绣娘就有四五十口子,丝绢曾经被朝廷赐匾,号称‘冠绝天下’。最核心的丝绢秘诀,每代只传一人,而且传女不传男。”
“咱们家啊,手艺本来应该传给你的,可你宁愿进工厂,也不愿意学这个。这不怪你。现在丝绢越来越难卖,哪怕每月能赚到三五百块钱,这小小愿望都做不到。你学了又有什么用啊!”
“妈,我不学,你可以交给国强媳妇,也可以交给小丽啊!”
赵秀娟提到的人,是她的嫂子和侄女。
“唉,我倒是想教给她们。可咱家这女人里面,儿媳妇对丝绢是一脸的嫌弃,小丽倒是喜欢,可她才六岁,太小了。这传了几千年的丝绢,难道真的传不下去了吗?”
赵老太太脸上,笼罩着一股曾经辉煌、现时又穷途末路的悲哀。
赵秀娟不说话,但她能感受到母亲情绪上的悲凉。
两行眼泪,不争气的从她面颊缓缓流下。
“妈,会好的。人家博物馆不是说了吗:不是我们的丝绢不好,现在只是暂时不能适销对路,等生产和销路各方面都顺当了,就是我们家丝绢重新崛起之时。”
这话她自己都不相信,她依然努力做坚强状,一边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一边劝慰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