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金旺走了,王南旺觉得,此事很特殊,这么大的雨,红星水库又溃了坝,绝不可能仅仅死三、五个人,虽说达摩岭寨上的人家毫发无损,可从他们口中得知,平地里的亲戚倒是有不少了找不到的,就连田家垴河边那一家三口,也早已和他们的房子一样,不见了踪影,表兄田广成的新房,也遭受了灭顶之灾,幸亏他跑到了舅舅田桂才家,那里比下面高出两个台阶来,才幸免于难。
郑风颂虽说没有亲历抢险现场,但从事后的景象来看,也绝对不会只死三五个人,更不可能只损失几十间房屋,他同样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他看着王南旺,焦急地问道:“南旺,这事该咋办?”
王南旺想了想,说道:“郑书记,要说这事跟我们无关,我们只管发放救灾物资和组织重建物资就是了,但是,这事又与我们有很大的关系,如果真如县委上报的受灾数字,那么,我们发出去这么多东西,这么多钱,便解释不通了,到时候我们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啊。”
郑风颂点了点头,说道:“南旺,在外人眼里,我们可不是因为个人的能力如何如何而得到这副沉甸甸的担子的,那是因为,郑冠旦是我叔,陈忠实是你叔,一旦这事闹出去了,恐怕我们整个田县还会再来一场地震的,我们的政治生命也将会嘎然而止了。”
王南旺佩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郑风颂说得对,他们所有的一切,不是因为能力而得到的,起码不仅仅是能力。但这么大的一件事,到底该如何办呢?两个年轻人考虑不开,决定还是问一问陈忠实和郑冠球去。
王东旺和自己的老师,国家级地质灾害处置专家韦长河一同到了临时指挥部办公室,向陈忠实、郑冠旦提交了“停止抽水、终止搜救、堵口闭坑”的建议。陈忠实的手颤抖着接过报告,看着韦长河的脸,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没用了,没用了,三天前都已经没有用了,这么大的水,如同灌地洞一般,工人兄弟们,怎么可能坚持这么久呢,怎么可能坚持这么久呢?韦工,可我们得坚持啊,不得不坚持啊,韦工,求求你,让我们再抽三天水,再抽三天水,三天后,或许风头就过去了,就过去了。”
韦长河叹了口气,带着学生王东旺向外走去,他知道陈忠实说的是什么,现在,正在省市领导的气头上,放弃对十三名阶级弟兄的救援,本身就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在政治与生命面前,科学又一次投降了。
“堵口子,包干堵口子,谁出事,拿谁说事!”苏君成以其老道的经验安排着指挥部里的每一个人:“层层压下去,乡镇,由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负总责,各村,由支部书记、村主任负责,县里副县级领导干部,带队下沉到乡镇,乡镇副科级以上干部,带队下沉到各村,人盯人、户盯户,把口子给我堵实了,一个字的信息,也不能给透露出去。”
很快,三支队伍便下沉到灾区了。
阳光,炽烈而且毒辣,河道里散发出一股股腐臭的气息。李大奎带领着武装部门组织起来的民兵队伍,打起了清理河道的歼灭战,清理一段,用生石灰撒上一段。李大奎又找到了上战场时的感觉,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还身先士卒地打着冲锋。他们是清理灾害现场的主力队伍,李大奎必须打赢这一仗,结束他的政治生涯。
苏君成同样不服老,肩头还能担起百十来斤重的担子,慰问着受灾群众,落实着每一户死亡、失踪人员家庭的情况,为他们规划着生活的未来,把党和政府的关怀送到家中,送到心中,口头签订着重建协议,遵照政府安排,妥善为其重建家园,照顾他们的生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