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愣子抱拳道:“多多保重!”
胡憨子抱了抱拳,刚要说话,嘴一张,哇的便哭了出来。毕竟只是长得人高马大,实际上,还是个靠着三个大哥罩着,才能在陈府里免受责罚的小子罢了。
葛胖子和姚愣子赶紧捂住胡憨子的嘴,这要是招来了其他帮工,或是管家,那怕是真少不了一顿责罚了。
楚知吾看着面前熟悉的三人,用力的扭过头,便朝镇上的街上跑去。
恰逢此时,青峰镇上的夏雨淅淅沥沥,不知是打湿了楚知吾脚下的路,还是打湿了他身上的衣衫。
楚知吾一口气跑到了街上,好容易才在茶铺的屋檐下面躲了躲雨,却瞧见茶铺里喝茶的镇上人正朝着他指指点点,茶铺的老板也是个好事的人,想着客人们聊到的话题,便开口冲着门外的楚知吾喊道:“小子,我瞧你这穿着,你是陈府的帮工吧,来来来,进来喝口茶吧,不要钱,便是问你些小问题。”
客人们听老板这么说,不由得三言两语的夸起老板会做生意来,更是毫不避讳楚知吾的说道:“就是,刚瞧见李恶汉从陈府出来,此时陈家上下,肯定讨不得好,正是不知以何佐茶,老板就是老板,当真会做生意啊。”
旁边一人嗤笑道:“就你这货,不也是在那李平走远了,你才敢叫上一声李恶汉,刚才人经过之时,可都快躲到柜台下面去了。”
茶铺中的客人哄然大笑,开始说话那人面子上挂不住,便大声说道:“尔等又比我好上几分,还不是也担心平白无故就遭了这么一顿打。”
马上便有人起哄道:“我可不似你那般怯懦,说起来我家还算是那镖局的邻居,我幼年时,还曾到镖局去拜访一二,又怎会与你一般,平白无故便挨了打?”
老板本是为了给客人们找点谈资,多卖点茶水点心,可不想客人们真的吵起来,便赶忙对门外的楚知吾说道:“小子进来,说了不收你钱就不收你钱,不过问你些小事罢了。”
楚知吾又哪里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只是陈家遭逢剧变,不论他们说与不说,都不是他该说的,陈老不想让他离开陈家,也未尝没有这个心思,毕竟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谁知道这些人中间有没有陈家的债主,万一知道货船出了事,再跑到陈家去哭闹要账,便又是一桩麻烦事。
这么多年来,陈家也不曾苛待“楚知吾”半分,他自然干不出这种不义之事,便笑了笑说道:“谢过老板,我就是在此避避雨,不用进去喝茶的。”
老板此刻却是脸色一变,心道这小子倒还讲几分义气,但却是驳了我的面子。
老板便冷脸骂道:“不进来就滚远些,别耽误了我做生意。”转过头,又是换上了一副笑脸,给客人们告饶,说自己办事不力云云。
楚知吾知道这老板的目的,虽还是有点生气,但也并未往心里去,只是觉得这雨确实小了点,便干脆离开了茶铺,往曾经偷看过的,宣威镖局方向走去。
只是楚知吾不知道的是,在他不远处,一直有个人正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自他从陈府后门出来开始,便始终盯着他了。
等到楚知吾来到镖局门口,镖局是大门敞开,也无人把守,可小镇上的人,不是经过时快速绕行,就是低着头,目不斜视的往前赶路,连瞧也不敢往里面瞧上一眼。
不得不说,青峰镇的人,是真怕了这李平。
然而楚知吾身上身无分文,恰好又说了要与李平一道去县城里,他是特意来这宣威镖局的,可到了门口,也没有这不请自入的规矩,便只得冲着大门敞开的镖局里喊道:“有人在吗?小子特来拜访!”
许久,才有一人从影壁后走了出来,楚知吾认得他是李平的手下之一,还不等楚知吾开口,那人便说道:“跟我来吧。”
也不等楚知吾回答,就转身往影壁后走去,楚知吾无奈,只能赶紧跟上,而一直跟着楚知吾那个人,也在楚知吾进入宣威镖局不久后,也走进了这宣威镖局,只是跟楚知吾走的,赫然是两个方向。
东边的大房里,李平正仔细摩挲,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可却是一点门道也没瞧出来,说它是宝扇,到底它宝贝在哪?李平也不敢乱动,毕竟这是混元帮要的物件,别说他李平能不能再回到县城里就靠它了,他的小命都是已经与这扇子紧紧联系到了一处。
房门被轻轻敲响,李平收好手中折扇叫道:“进!”
门外人便轻手轻脚,自己打开门进来,又将门关紧,再抬头,赫然便是刚刚始终跟着楚知吾的那人。
那人进屋便将楚知吾的一言一行都复述了一遍,详尽无比。
都说他李平是个恶人,殊不知这也只是他在老家青峰镇故意为之罢了,在外闯荡那么多年,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又哪里是一个恶人可以概括得了的。
等到那人禀报完毕,李平便随意的挥了挥手,让他离开,心底倒是对楚知吾越发好奇起来。与府内帮工有些情谊,却不惜情分也要去外面闯闯。已经不是陈府帮工,却也不愿在外谈上陈府半句。
李平不由得心中思忖到,到底是那小子看不上这几杯茶水,还是看不上茶铺里那些好事的蠢材呢?唔,这般年纪,说不得只是真不愿做这不义之举。有几分头脑,有几分胆色,还有几分义气,有趣,当真有趣。
李平当即喊道:“来人,把那小子带过来。”
在西边客厅干坐了一阵的楚知吾,这才来到李平这间屋子里。
总算看到正主,知道李平说带自己一道去县城,不是拿自己开涮后,楚知吾不由松了一口气,抱拳招呼道:“小子见过镖头。”
李平仔细的审视了楚知吾一番,却见他在自己的眼神里,没有半点害怕与惧意,直道是自己果真老了,这煞气连个毛头小子都唬不住了。李平这才开口道:“你小子,是青峰镇人氏?”
楚知吾点头道:“回镖头,小子应是青峰镇里河乡沙坪村人,父母皆在柳江镇杜府做工,小子也是年龄稍长便送到陈府做工。”
李平不置可否的说道:“倒是难得。既然你是青峰镇人氏,父母又在隔壁柳江镇上,为何想着出去见见世面,这去到县城里回不来的,可不都是在那落脚了的,多少人在路上就没了踪影,要么被虏上山去做了匪,要么被抢了直接一刀杀了,如此,你还想去见世面吗?”
楚知吾毫不畏惧的直视李平的双眼道:“小子想去。”
李平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说道:“要不这样,你小子确是有恩于我,由我打本,你便在这青峰镇上,或是柳江镇上也行,开个铺子当个老板,生意也有我照拂一二,可不惬意,还去那县城,见那世面作甚?”
楚知吾却是作出一副惶恐的样子说道:“谢过镖头好意,但小子,还是想去外面看看,便是将来老了,也不枉出外走了一遭。”
李平眼中精光一闪,一拍椅子说道:“好!没想到你这小子倒是有胆识,比我镖局里那几个混账徒弟强多了,要不是你这年纪这么大了,老子倒真想收你当个徒弟好了,不比那群混小子强多了?”
楚知吾又是抱了抱拳说道:“谢过镖头赞赏,小子自小只会干些杂活,不敢有此奢望,镖头愿带小子一路同行,小子已是感激不尽。”
李平虽说欣赏眼前年轻人,也确实知道此人已过了学武年纪,尽管有些可惜,也不可能真的就收为徒弟,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且在此住上一晚,明日便与我一道前往县城,唔,你就找刚才引你进来那人,说我让他给你安排一间屋子住下。”
楚知吾点头告辞,心中还有些失落,尽管都说这李平是个恶人,但他倒不曾被欺负过,若是李平真愿意收他为徒,他自是高兴,可看刚刚李平那模样,又知道这年头有钱人家里,送子弟学武那都是趁着越年少越好,自己虽然看着瘦弱些,但也确实二十多了,哪里还真能去给人当弟子习武,说不得当个杂役就得千恩万谢了。
离开东边大房后,楚知吾倒也没想太多,只道是没这个运气,再说了,他此来更为感悟,也并非为了习武保家卫国,或是锄强扶弱。只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是否真能如楚知吾所想,便也无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