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指着那少女喝道:“本宫连你这种贱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不知道。此生从未见过你这般糟心刁民,你好大的胆子!”
御史大夫是个老学究,平时最重什么仁义礼智信,讲究为官要爱民如子。听到太子这样口不择言,面露不悦。
百姓面对王公贵族官员大臣非问不能言。那少女不敢搭话。
大理寺卿是个面色发红的胖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很和善。等太子发完火了他才问道:“别怕!你将所见所闻都说来听听。”
那少女安心了些,脸色忿恨,却不敢瞪向太子,只盯着他的脚下,凄楚开口:“那日小女子和爹娘弟弟上山。路过一处尼姑庵时,遇见一队车马。山路狭窄,小民们尽力避让,却还是离那车马稍近了些。车队领头的官兵策着马扬鞭就打过来,爹爹护着小民和弟弟挨了好几鞭。弟弟年幼不通事,抬头狠瞪了一眼那官兵。那官兵下来一脚踢向弟弟,父亲自然要护着,心窝上挨了一脚,当时就吐血了。那人骂骂咧咧地又叫人过来,几个人对着我们拳打脚踢。这时太子殿下从轿子上下来,喝问’怎么拖这么久?本宫还急着回都城见人呢。’
那几人落在我们身上的拳头显然加重了力道,一拳砸下,小女子就晕了过去,再一醒来就发现父母弟弟全死了。小女子也是浑身是伤,死里逃生,晕过去后他们许是以为死了,才放我一命。”
那少女说到此处,哭得不能自已,无法再说下去。
太子震惊地睁大眼睛。
大理寺卿安抚了她一会儿,又问:“那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太子,而不是其他贵公子呢?”
“因为……因为随行的官兵口称’殿下’、’太子殿下’,而且轿子上下来的贵人也自称……’本宫’。小女子……虽见识短浅,但也知道这些称呼除了太子殿下无人敢称。”那少女抽噎道。
大理寺卿认可的点点头。太子心虚之下,神色有些不自然,被一圈人看在眼里。
“那此事是何时何地发生的?”
“去年三月初八,在都城郊外的安城山上,事发地不远处有个尼姑庵,叫做圣安寺。”
太子沉默不语,皱着眉头,乱转眼珠,猛然回头逼视裕王,发问:“是你?”
裕王恭敬站着,并不说话:“是你!对不对?”
裕王看了看皇帝,看出同样的怀疑来,心里笑道:真不愧是亲父子!
太子还要纠缠,皇帝想在放弃之前再替太子争取一把:“太子,你可认罪?”
太子想了想,觉得自己除了说实话没有别的路可走。于是咬咬牙说道:“父皇!儿臣……儿臣确实在去年三月初八去过圣安寺。”
皇帝没有追问他为什么去,只问道:“那你是认罪了?”
皇帝也感到意外。虽然杀几个庶民不算什么事,但他从未想过以仁德自居的太子会这样暴戾。
太子跪下急道:“父皇明察!儿臣有些忘了那日的事情,不中用的侍从许是责打过人,但绝对不会有取其性命之事。父皇常常教导儿臣要爱民如子,儿臣哪儿敢忘却父皇教诲,无端取人性命?”
皇帝看着言辞恳切焦急万分的太子——他相信太子所言。那么只可能是那少女说谎。他避着史官,向大理寺卿使了个眼色。
大理寺卿温言出声询问道:“姑娘!你说是太子杀了你家人。那是怎么杀的?尸体又在何处?”
“是拿刀砍杀的。尸体已由小民相熟的村民帮着抬去葬在祖坟里了。”
“哦!那你有没有亲眼见到是太子或太子的侍从拿刀砍杀的?要知道,若真要杀你们,刚开始就直接砍杀了,而且既然已经砍了人,断不会留你一个活口。”
那姑娘眼见这话说的歪了,急得又哭:“我……小民……小女子没说谎。而且,当日并没有其他人上山。我们村子就在山脚下,上山下山必定经过村子。小民问过了,除了太子一行,那日没有生人上过山。”
“哦哦哦,不急不急!”那胖老头安慰道,“那你还有其他佐证能证明是太子做下的吗?”
“有!”那姑娘生怕失去了这个机会,跪着立直了身子,看向刑部侍郎,道:“小女子上交给这位大人了。小女子不认字,便让识文断字的看了一眼。那东西——上有个红漆,那人说是太子的印信。”
那姑娘说话间生硬转折,显然看过东西的那位“识文断字”的先生为了避祸告诉她要这么说的。
大理寺卿拿到东西,眼神一凝,脸色郑重起来,但还是尽量温和问道:“那给你看过这卷文书的先生呢?”
那姑娘显然没想到会有人问起那先生,便皱眉思索了一下,说道:“小女子是在到了都城之后在街上看到有人支摊子替人写信,便花钱让他看看。但他匆匆看了一眼之后就要了小女子三文钱。第二日开始,小女子再找他,却不见人了。后来,太子府的不知怎的发现了小女子,也就顾不上去问他了。”
大理寺卿看了一眼身后的随从,那人点头悄悄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附在他耳边汇报。这姑娘从击鸣冤鼓到现在,不知被审过多少次了。如此大事,这些细枝末节早有人查的一清二楚。
原来那人早死了,还是被太子府管事下令杀的。至于为什么,那得等陛下首肯彻查太子才能抓捕那管事,提审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