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他似乎就不一样了。这一觉似是睡过一整个轮回,使他瞬间长大。昨夜他还是只顾着吃喝玩乐的小孩,躲在父兄的羽翼之下;今日他可能是洛家最后一个男人了,不得不快点长大。
他站起来,将哥哥放好的火把拿起来。
可真重!
他费劲的双手握住末端,又把它横在臂弯处抬着走。火把将他小小的身子压的弯了起来,挺着肚子慢慢往前走。
他走了不一会儿,便迷失了方向。最终,不知走到了何处。他发现墙上有一个火把,想起哥哥所说的,便将手上的火把放下来,踮起脚奋力去够那火把。
他够了几次够不到。于是找了几个小石块踮在脚下,探身去够。跌落数次,终是跳起来勾住了那个火把。火把受力,催动了机关,石门轧轧开启。
竟是到了外面。此刻不知何时,漆黑一片,四周应是没人。他大着胆子走出来,才发现自己在离湖不远的园子里。
中秋时节的凌晨冷的让他打了哆嗦,他身上匆忙披穿的衣物现在乱七八糟。他也管不上了。
他尽量沿着墙往大门移动。他暗自猜测若是哥哥还活着,也会往大门跑。他需要先穿过前后院之间的拱门才能往外跑。
还不到拱门,天色渐渐放亮,依稀可辨周围景物。他急着往前跑,转过路上一丛竹林时眼角扫过一团黑影吓了一跳。忙藏身至附近的矮石后,半天都不见那人出来。
他大着胆子出来,那团黑影还在那里。他还没敢挪动脚步掠过那处,破晓而出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那团黑影上,竟是他哥哥。
背后还插着一支弩箭,小小的身躯还团着,呈躲藏的姿势。
洛慕笙看得呆了,竟不知看了多久。猛然听见两声脚步声,还没回头,便陷入了黑暗。
皇帝让人搜查密室。不多会儿,果真有人发现了一间密室,里面放着洛行之这些年参与的朝堂机密,都是南木铮了然于心的。
南木铮分明听到一道细细的声音。这里应是有别的密室或暗道,他没让手下停下来。不多会儿,外面传报,发现了一个孩子。
据手下传报的信息,他知道此刻就剩下两个孩子了。
不知道出现的是哪个。
他把人都带出去,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去见一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南木铮有些怕见到那个孩子,心里怯的慌。招呼上一波人,算是壮胆了。
一去,原来是洛慕琛。
他眼中透着浓浓的恨意和……鄙视。
对,就是鄙视。
南木铮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尽量柔声问道:“琛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洛慕琛尽力表演天真,说道:“我来找我弟弟。我弟弟半夜溜出来,不知跑到了哪里。”
南木铮心中略微升起一股希望,追问道:“那刚刚是你在你父亲的书房里?”
洛慕琛刚要开口,眼睛一转,反而说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回答的真像个正常九岁孩童压抑着恐惧,对杀父仇人说谎。
南木铮稍一勾唇,开口:“琛儿!你为何不喊朕皇伯伯了?你父亲与朕之间是一回事,你与朕又是另一回事。朕不会为难你的。”
洛慕琛眼中透着明晃晃的傲气和鄙夷,开口天真道:“伯伯?我伯伯应是被一个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歹人杀了。琛儿哪儿还有伯伯?”
南木铮眼睛眯了眯,问道:“你弟弟呢?”
“你找我弟弟做什么?”
“没什么。他在哪儿?”
“我弟弟淘气,常常半夜跑出去玩。谁知道他在哪儿,也好,看不见这种恶心的人。”
南木铮点点头,说:“你走吧!也算给他留一个血脉,倒是全了我和他少时的情谊。”
手上一松,洛慕琛一瞬都没耽误,立即转头就跑。
王立春拱手劝道:“皇上!真要放走吗?”
南木铮闲闲吟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王立春一挥手,立即有人窜出去,不多会儿便回来,跪在皇帝面前报:“主子!已射杀在竹林。”
皇帝一拧眉毛,哼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竟敢忤逆朕的意思?是要造反了吗?”
那人吓得头磕在地上,不敢起来,也不敢说话。
“算了!念你是初犯,罚你半月俸禄。回去吧!”
南木铮非常满意,踏在洛家的土地上,死亡的宁静让他感到身心愉悦,尤其是洛行之的死亡。在中秋明亮的月色下,他终于觉得自己踏出了阴影,伴自己半生的乌云终是被自己挥散了。
他回宫睡了场好觉。明天就去接潇儿,过个一年半载她一定会接受自己的。他真的要拥有一切了。这一夜,连他的梦里都充满了希望和对未来的期待。
皇帝回宫之后,王立春让人将临摹的请帖放到洛行之交好的几个朋友家门房。那门房管事第二日看到了,准会以为是谁收进来又忘了呈上去误了事。在发现洛府的惨象后,也没有人会追究这种细节了。尤其那些管事怕主家责备,断不敢妄论请帖来处。
他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独自一人在镜湖边的凉亭顶上,坐到月亮西沉。他在思考洛行之和南木铮,也在思考自己和自己的明天。有时候林大也会趁机钻进脑海里挤眉弄眼。
正当他想要放弃回家时,一道小小的身影从湖边的巨石后钻出来,摸着墙壁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