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跟上,直到发现他看见哥哥的尸体呆住之后,才把他打晕抱到了隐蔽之处。
太阳开始升上来了,办完事的手下回来汇报,他便把洛慕笙交给他看着,自己快马回宫禀报圣上。
皇帝果然很开心。
王立春猜的没错,皇帝对洛慕笙其实非常看重。
洛慕笙是皇帝对何潇儿爱意的证明,也是对她的牵绊,更是胁迫何潇儿的人质。
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南木铮都不想失去罗慕笙。
因此蔡府尹汇报并未发现活口时,皇帝会着急。
所以才会在洛慕笙进宫之后交给聪慧仁善的皇后教养。他那时就在给洛慕笙铺垫了——若何潇儿进宫后,没办法扶正,而且万一她再生不出男丁,至少也能让洛慕笙以教养在皇后膝下的名义记为嫡子。至于血脉正统这些,不管洛行之怎么一厢情愿,日后洛慕笙总会回到南木家的。
洛慕笙被找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衣衫褴褛的模样,南木铮忽的就想抱抱他。可洛慕笙瑟缩着躲开了。
他以为洛慕笙看见自己行凶,可问过之后才发现这孩子竟失忆了。
如此更好!
忘了一切一家人重新开始。
在洛慕笙委屈巴巴的恳求下,南木铮终于答应去找何潇儿的时候带上他。
他想着就算潇儿不愿意,到时候笙儿在手上,随意恐吓几下,母子连心,定会乖乖地跟着自己回来。
他志在必得的从都城出发,心急之下策马而去,到达天神观时还不到中午。
此时,去给洛府报喜的翠环和两个洛行之手下的侍卫刚抵达都城边郊,与南木铮一行擦肩而过。
是的,报喜。
何潇儿生了!
当洛行之从暗道出来跟南木铮对峙的时候,何潇儿如心有灵犀般惊醒。
恐惧,像一卷浪潮以前所未有之势向她袭来。
守夜的翠环和一个婆子赶忙点了灯,上前安抚。
孕妇最是容易惊着。这临近产期,可要小心着点。
何潇儿的心砰砰狂跳,不知为何总是静不下心来。
翠环差使人给煮了安神汤来,何潇儿竟慌的拿不稳勺子。
婆子在旁边说是在梦中惊着了,嘴里念念叨叨地求神拜佛。
翠环轻声训道:“佟妈妈可别乱说话。我们现在可是在天神观中,又何鬼怪这么大能耐,能侵着天神奶奶的圣地?没的叫人听去了笑掉大牙。”
翠环长着一张娇美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白净而温柔的模样,配上柳叶眉,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娇柔而和善的姑娘。可偏偏她出生在军伍之家,父亲是跟随洛家出入沙场的亲兵,母亲是府中的家养子。
翠环随了娇柔和善的母亲的长相,却没学到她身上半点柔柔弱弱的娇娘样;反而是在和几个哥哥打闹着长大时,将父亲身上粗汉子个性学了个十足十。
若不是何潇儿带来的几个侍婢嫁的嫁,死的死,也不会让她近了身。好在她一颗赤胆忠心,脑子又好,身手又不错,何潇儿使唤着十分得用,便留在了身边。至于说话粗鲁,行止不当之类的,慢慢教就是了。这一教就是三年,直到现在偶尔急了还会露出马脚。
翠环曾心仪王立春,但王司宫位高权重的,连正眼都没给过她。她便歇了心思,一心服侍主子,不再想婚嫁之事。
其实,这倒是冤枉王立春了。实在不是他不给她正眼,是他心中有人,任哪个女人出现在面前都是入不得他眼的。连他夫人偶尔闲下来,就会有些不知来处的怅然感。好在王立春聪明,从不让他夫人闲待久了,总会给她找这样那样的事情占着时间。王夫人也就没有那个心思想些别的,反而觉得自己真是运气好得不得了。
佟妈妈听到翠环训她,心中甚是不服气:一个毛丫头罢了,虽说是侯夫人身边的一等婢女,但论资历她怎么比得过自己?论见识,自己吃过的盐比她吃的饭还多。还敢训斥自己?真是没大没小。
但她不敢还嘴,只轻轻的从鼻腔哼出一声短短的气,便过去拨弄烛火了。
佟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但因为行事不稳说话不周,不得主子青眼,如今在后院侍弄些花草。但她确实见得多,知道的多,学到的也多,就说这女子生产这事儿,洛府上上下下的女子生孩子时好巧不巧地总有她在旁边。这事儿遇的多了,洛家的主子心里总不免将她看作护着产妇的吉祥物,哪房女人要生了,总借个由头把她调过去使唤几天。
旁边几个脑子灵的都看出来了,佟妈妈这些年还是不清不楚的,还以为是自己资历老所以才在需要人手的时候常常让自己去帮忙。也幸亏她不知道,不然也不知道她要拿乔宣扬到哪儿去,至少府里的下人堆里是清静不了的,是以谁都不提点她,连她丈夫儿子为了避祸也不让她知道。因为他们知道,将佟妈妈调过去,主子们充其量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不会让她真上手做什么。他们谁都不敢这样大意,毕竟佟氏是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大意摔好几次,侍弄的花草都能踩死的人呢。
就像现在,她只是在侯夫人这里守夜。翠环毕竟是未嫁姑娘,生孩子什么样她也没见过。佟妈妈却是看见过很多次的,让她每夜都守在侯夫人身边就是借用她眼睛,看出侯夫人要生了,就把睡在偏屋的产婆叫醒进来接生。若连守夜的事儿都要有产婆做了,那真到了生孩子的时候恐怕都没精神接生了。
佟妈妈拨弄的烛火明暗变换晃动不已,何潇儿心中更是乱糟糟的,觉得喘不过气来,头晕目眩。
翠环看出何潇儿的不舒服,柳眉一竖,刚要训斥佟妈妈,就听到何潇儿啊的一声,却不是捂了肚子,而是捶向了心口。
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发动了,是连着心的那一头,洛行之被南木铮斩杀在本该团圆的夜晚。夫妻俩从此阴阳相隔,人鬼永诀。
翠环到底是练过武的,反应极快,出声喊道:“快!快将太医和产婆都叫来。”
何潇儿强撑着提醒:“请!是请!……祸从口……”
太医和大部分产婆都是宫里来的。而且那些产婆就住在隔壁不远处。若是听到这样呼来喝去的一句,万一给洛家添了为难,她真是罪该万死了。
这些年,何潇儿不似年少时的跳脱开朗,越来越沉静,安稳地在家相夫教子,跟着洛行之谨小慎微。阿铮的变化,让她知道世间万物恒变不定道理,就更想装住眼前有的幸福,好好地过了每一天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