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刀下留人!”张太医匆忙大喊。
不是他想当老好人,在这紧要关头想救人。实在是非救这人不可。这位能跟着宫中比肩皇后的贤妃娘娘,自是有一番本事的。若说今晚能救侯夫人的是谁,那非她莫属。若她也没办法,那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翠环本想来个杀鸡儆猴,但毕竟是宫中来的人。何潇儿要是死了,这些人死一百次都不为过。但若没事,自己岂不是又给侯爷和侯夫人添了麻烦?
她本就收着劲,听到那声呼喊更是有了分寸,将那嬷嬷的外裳化了一道便收手了。
深宫内官再是阅历深,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个个吓得脸色惨白,退到一边。那位嬷嬷更是连腿都打起了摆子,全没了刚刚的嚣张。
翠环喝道:“赶紧救人!谁敢推托藏私,误了侯夫人母子性命。姑娘我也不怕受凌迟之刑,就把话放在这里,我定是要让这屋子里的每个人都给我主子陪葬。一!个!都!跑不了!”
她拿刀指了一圈,活像个阎王,此刻谁也不觉得她那张娇美的脸有何可人的了。
屋外的战歌还在唱。屋内终于忙活起来,各显神通救起了人。
那位嬷嬷果然有本事。从随身携带的小荷包,拿出细针和丝线,又用了剪刀不知在哪处下了刀,又上去巧妙手法运作一通,竟生生将何潇儿腹中胎儿推了出来。
其他嬷嬷也是各显神通,有在何潇儿鼻子下放了个鼻烟壶,不知道给闻了什么的。有的在她床边跳起巫舞,请鬼神的。不管如何,在胎儿分娩时,在众人神通和重痛之下,何潇儿终于苏醒。
这时候张太医倒是想给她喂自家丹药,老早就想喂了。可是丹药贵重,只带了一颗,如今身上什么都没了。
但沙嬷嬷倒是拿出一粒小小的白色丹药,喂给了何潇儿。何潇儿起初没觉得这个丹药进肚有何特别,过了一会儿,腹中竟传来清凉感。这倒是反常理,谁能想到生产时用寒凉药材?
不知道是这颗丹药的作用还是怎么着,何潇儿慢慢恢复神智,力气正在一丝丝的回来。
张太医又写了方子,方子上俱是千金不换的稀缺药材。医女拿了方子匆忙跑出去亲自去煮汤药。
何潇儿醒来后,听到屋外的战歌,眼含希冀频频看向门口。翠环将刀给了侯府的婆子婢女,自己过去握住何潇儿的手,安慰道:“侯夫人,别担心!侯爷马上就来!已经去人通知了,此刻应是快马加鞭向这边赶了。”
那温柔的神态全不似刚才的狠戾,看得张太医一愣一愣的。
何潇儿的眼泪又开始流,虚弱的问:“孩子呢?”
翠环看过去,孩子卡住的时间有些长,此刻憋的脸色泛紫,并没有像哥哥一样响亮的哭出来。
翠环转头向屋外喊道:“别唱了!都听不清声音了。”
屋外唱的正起劲的汉子们,由近及远,稀稀拉拉的止了声音。嬷嬷们慌乱的心也松了口气,落回了肚子里。
翠环让人将哥哥拿给何潇儿看,何潇儿看着孩子皱了眉头。翠环以为孩子有什么不对,忙问怎么了?
何潇儿抿了一下嘴,没说出口。翠环不知缘由,继续追问,张太医识趣的退到门口,何潇儿才有气无力的说:“怎么……像针扎一样疼?”
翠环转头一看,果然还在缝针。
那嬷嬷怕翠环以为自己在暗害侯夫人,每一个步骤前都要给她说明一下。她也正是怕这一点,刚才没有拿出这针线大法。
众人别无他法,只能半信半疑让她做。她父亲行走江湖时,跟一个赤脚神医学的。她在幼时跟着父亲学了,入宫后用了两次,一次让她得了贤妃娘娘的青眼,一次却差点让她受灭顶之灾,还是靠着贤妃娘娘的慈悲,将她保下才逃的一命。从此没有贤妃娘娘发话,她不敢随意示于人前。
但张太医在太医院多年,自是听过她的本事,这才想着让她试一试。果然,此人宝刀未老。
翠环镇静回答道:“确实是在缝针。您刚刚昏迷不醒,多亏这位嬷嬷施展神机妙法,才诞下了小姐。”
这话翠环早就准备好了。她在嬷嬷战战兢兢干活的时候,就在发愁:要是侯夫人醒了,大家各归各位,这位嬷嬷秋后算账可咋办?
按着这位嬷嬷的作派,势必会秋后算账的。
那到时候自己落头就算了,要是连累的侯府吃瓜落,那真是……唉~
所以搜肠刮肚想了两句好话,没想到脸无血色躺在床上的侯夫人看她那样子,一听就明白了,尽力大声道:“谢谢这位嬷嬷了。小妇和小女的性命尽得您相救,送您薄礼那是折辱您了。”
那嬷嬷刚失望的准备要下针重些,何潇儿接口道:“往后小妇定将您当作亲姨娘,奉养您终老。”
屋内所有的医女和嬷嬷惊得齐声抽了口凉气,暗恨自己刚刚手脚慢,又恨自己没本事救人。那些献出私藏丹药或者跳舞请神的有些心理不平衡。
那位嬷嬷顿时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回道:“侯夫人真是折煞奴婢了。这是奴婢们应当作的,不敢承这天大的情。”
何潇儿看着翠环心虚的脸色,继续说:“嬷嬷可别客气。众位嬷嬷危难关头肯出手,救我母女一命,犹如再生父母。如今不便行礼,等能起来了,定要择个黄道吉日,呈报陛下接出皇宫,好好设宴拜谢众位才是。众位的大恩大德永昌侯府此生不忘。”
那嬷嬷心情舒畅的推脱了几声,手上的针缝得更严密了些。没人知道,但她可清楚若是在此处缝得不好,对女子今后的人生来说有何影响。
其他嬷嬷们心里也舒服了些,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一声嘹亮的哭声响起,那个孩子终是活了。
何潇儿很高兴,生了三个儿子,终于有了个女儿了,赶忙让人抱过来看看。
收拾完毕,几位奶娘各自抱着孩子哄睡去了。那些嬷嬷说着吉祥话离开,那位嬷嬷慈眉善目地嘱咐何潇儿:“侯夫人安康!这一胎双子生的极为顺利。奴婢缝针用的丝线是奴婢自制的羊肠线,不多几天就能自己融进肉里。侯夫人只要记着伤处不能沾水,记得别捂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