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安静了一会儿,他直接说道:“今日我前来,并不是为了进香。”
何潇儿垂着的头和视线,动都没动一下,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南木铮看他不接话,只好继续说道:“我是专程来接你回都城的。”
何潇儿仍低垂着头,眨了眨眼,才又微笑道:“禀陛下,已有护卫去给侯府送信了,想来行之也快来了。”
何潇儿心里一阵疑惑又紧张,只盼着洛行之快点来。
“左右也是要回去的,不如随我一道回去,免得他跑一趟。路上遇到了他再跟着我们折返回去就可。”
何潇儿对他的纠缠感到不悦,秀眉微微蹙起,回道:“臣妇凌晨才诞下双子,如今不便起行,还要等行之来了过段日子才能回。”
南木铮倒是想陪她在这儿坐完月子再回去,可现在又不是春猎秋围或避暑躲寒的时节能够举朝出行久住个一两月。他作为一国之君怎可离宫那么久?
他犹豫着要不要在此多住几日慢慢说。可他觉得趁着潇儿惊闻噩耗心绪不定身体不利的时候才好将她带回宫中。若是拖的久了,等她恢复了理智和身子,以潇儿的机智定是如那滑溜的鲶鱼般从手中溜走。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于是,他幽幽说道:“他来不了了。”
何潇儿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也就没有抬头看他。
谁来不了了?
南木铮看她不为所动,有些惊讶,吐字清晰地说道:“行之,还有洛家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来接你了。”
何潇儿第一次抬头看向他,脸上是困惑的表情,问道:“为什么?”
很好!你眼里终于有我了,说话终于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他支支吾吾说道:“我这番前来,是专程为你来的。今日清晨蔡府尹便上报,昨夜永昌侯府……永昌侯府全家……被……”
“快说!被怎么了?”何潇儿急道。
“被杀!”
南木铮脸上一副哀切的模样,偷偷观察着对面的何潇儿。
何潇儿眼睛瞪大。她不敢相信在天子脚下的都城,偌大的侯府,竟能被一夜杀尽。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怎么可能?
她脸色巨变,却脱口说道:“我不信。”
南木铮知她一时无法接受,便温声道:“我让能上手的都去查了。我离开都城前,刑部回报,说可能是南木府遗党为旧主复仇,……”
“可南木府的事跟我们有什么……”
“我知道!但他们不知道啊!而且行之和洛家是助我登基的最得力功臣,可能是寻不到我,便找上了洛府?唉~如今一切都不明朗。但刑部在现场发现了有南木府标记的暗器,应该是跟他们有些联系的。”
何潇儿这才支持不住,软倒在桌上,勉强用手支撑着身子。后面跟着的婆子忙上前扶住她,发现宽大的斗篷下她的身子竟在瑟瑟发抖。
看她脸上血色尽褪,斗篷下伸出的手抖如筛糠,如伴随着疼痛的快感,南木铮的心中有一种扭曲的舒爽。
他偷偷自鼻腔轻轻吸进一口新鲜的山间空气,有些隐隐期待:下一步就该投进我温暖坚实的怀抱了吧?
何潇儿仍抱有希望,问道:“洛家满门尚武,即是……即是被人闯了进去,哪儿那么容易杀了全家?阿铮!你在骗我?”
一抹纯白的花勉强绽开在她的唇角又消失不见。
南木铮摇摇头,深情道:“潇儿!我永远不会骗你。应是策划了很久,在中秋宴的饭食中下了迷药,几乎是在睡梦中被人尽情砍杀。而且,据传报人数多达几百,俱是武功高强的好手。即使没有下药,估计也难逃一命。”
何潇儿终于啊的一声痛哭出来。
身旁的婆子也开始落泪不止。她的家人也在府中,主家都死了,她的家人就能活命吗?
离得近些的哭的哭,惊愕下呆愣的呆愣,远些听不见谈话的反而左右交换眼神,俱是好奇这边怎么了?怎么上上下下哭得如丧考批?
可不就是丧了父母亲人吗?
悲痛无措之下,谁都没有对南木铮前后矛盾的说辞有何疑问?
那是皇帝!是自小与侯爷夫妇长大的发小!即使这几年有些不对劲,但这么大的事,他金口玉言的一国之君怎会胡说八道?
何潇儿也是这么想的。她从没想过怀疑他的说辞。
而且,从夜间惊醒到现在,她一直不能心安。
往都城去报信的护卫已去了三拨,换做平日,行之早该来了。即使他有事被绊住手脚,也会派人回禀一声。可这都过去半日了,没有一人来给她递消息。
她本就莫名心慌,猜测府中有大变数,是以这么快就接受了南木铮的说法。
再说了,阿铮怎么会拿这种事情骗她?他有何理由骗她呢?就算这两年,他与他们有些离心,但总归是至交好友。就算不是好友,她也信得过阿铮的为人,绝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