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铮像一位恪守礼教的公子等在院中,看到何潇儿仍穿着那身轻薄素衣,不施粉黛的出来。那白纱轻扬在午后山间的微风下,衬托的脸色苍白的何潇儿更如仙子般飘渺。
院内一片狼藉,死的死,伤的伤。何潇儿扫过院内仍顽抗的忠仆,看向南木铮平静地说:“我跟你走。但你得答应我放过这里所有的人。”
南木铮眼睛一亮,面色喜道:“自然。这些都是伺候你多年的老人,你可以继续用。”
南木铮的心终于定下来。今天的事儿实在是太顺利了。
“我说的是,所有人!”
何潇儿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南木铮一怔,明白过来她指的是她刚生下的一对儿女。他本来对何潇儿对洛行之的留恋有些不喜,转而又想到她这意思可能是不带那对孽种回宫了。但他不敢问,万一逼得太紧,弄巧成拙,反而棘手。
因此,他想到一个人,回头喊道:“笙儿!笙儿,快过来见见你母亲。”
洛行之有那双儿女拴着她的心,那他也有个笙儿牵绊着她。
从屋内出来后,何潇儿走到站在院中央的南木铮跟前。南木铮回头招呼洛慕笙的间隙,她仍然不止步,一路向前。等南木铮将从远处王立春护围跑向这边的洛慕笙等来的时候,何潇儿已经站在悬崖边沿独赏风景。
许是有天神奶奶庇护,这里真是美啊!
远处山峦叠伏,云雾缭绕,葱翠的山林间又有水流或湍急或平缓流下。站在悬崖边望过去,山腰的盘山路一览无余。她多么希望她等待的人能够映进眼帘。
此时,她尚留着一丝丝微弱的希望。
何潇儿猛地身子一震,盘山路上真的出现了几个小小的身影。
她心中一喜,刚要看清楚,就听到南木铮靠近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喊道:“别过来!”
南木铮一愣,但依言停步。
何潇儿怕露什么端倪,又转回头放平语气说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想好好看看外面的风景。你给我些时间。”
南木铮开心不已,连声说好。洛慕笙要跑去母亲身边都被他拉住,并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说话。
不过几息,何潇儿转过身来,较之前更显失魂落魄。
她看清了,那是派去都城报信的几个护卫和———被人扶着走的阿三。阿三是行之的贴身常随,几乎是行之的影子,去哪儿都跟着,从没有离开他的道理。而且,一眼便知,这几人行色匆匆,又都身负重伤,两个去的早些的护卫都没在队伍里,可能早已身遭不测。
她心中绝望之间,看到被捂住嘴巴的洛慕笙。心中翻涌的不知是恨意,还是酸楚,看着洛慕笙的眼睛徐徐开口:“笙儿!你要记着你姓洛!你永远姓洛!要记住你父亲洛行之是盖世英雄,与你母亲恩爱不疑。日后,你要做你父亲那样的人,也要找个好姑娘,像你父母那般恩爱度日。这样才不枉一生!”
洛慕笙还被捂着嘴巴,南木铮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何潇儿向后仰去。
月白色衣衫在风中翻飞,墨色长发在午后斜阳下如仙如梦。她像一只蝴蝶或如一片花瓣飘向崖下万丈深渊。
南木铮如遭雷劈,看到她坠下赶忙向前跑去。但他身后的两个近侍看他癫狂的样子,马上上前拉住他。他挣扎着嘶吼着何潇儿的名字,但连悬崖边都无法靠近。
洛慕笙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要跟着母亲一跃而下,就被赶来的王立春和侍卫拉住。挣扎间,许是接连心受重创终是支持不住,晕倒在王立春的怀中。
皇帝不顾尊严的痛哭流涕,伤心欲绝。他几乎使劲了力气都无法挣脱开死死抱住他的那些护卫。
他怒得几乎发狂,甚至用灭三族等话威胁都不能让他们解开禁锢。
一刻钟后南木铮呜呜痛哭着颓然坐倒,像一个孩子般袒露伤心时,那些侍卫仍不敢轻易放手。
王立春将怀中的洛慕笙交给一个侍卫,走到南木铮身边示意侍卫放手。那些侍卫放开手,却仍是不敢放松,一步之遥围成一圈将皇帝围在中间护着。
王立春将怀中的锦帕递给南木铮。南木铮的目光触及到锦帕上,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正当王立春手酸到犹豫要不要把手撤回来时,南木铮忽然暴跳而起,打开王立春的手就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他打完王立春又对刚刚拉住他的侍卫下手,打得他们鼻青脸肿。那些侍卫不敢还手,更不敢动窝儿,最不敢将如此激动的皇帝放出包围圈。
皇帝几次想冲出包围要去悬崖边看看,却仍是被那些侍卫拦住挡住拉住抱住。他忍无可忍,咻的一声抽出抱住他的侍卫佩刀。
他将刀置于那侍卫肩上,头发凌乱双目赤红的凶狠道:“让开!”
那侍卫屈膝跪下。南木铮嗤笑一声,刚要绕转他向前走时,那侍卫又膝行至他的面前。南木铮想要绕开他,又见另几个侍卫跪下拦路。
没有人开口劝诫,更没有人开口求情。
王立春站在不远处,眼中透着感同身受的悲伤,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皇帝刀指面前跪成一排的侍卫,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朕说!让开!”
那些侍卫跪下磕了一头,却没人挪动一步。
南木铮眼睛眯起,高高举起那佩刀,眼看着就要落在他面前的侍卫颈间。电光火石间,王立春轻巧一翻身,挡在了那侍卫身前,刀刃从左肩一路划下,腹部皮肉立即绽开,如开了口的嘴唇咧着却像王立春和那些侍卫般什么都没有说。
刀子一触及肌肤,王立春就知道皇帝并非真心杀了那侍卫。如若不然,此刻他早已命丧黄泉。
好!很好!只要皇帝陛下尚留一丝理智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