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慕峻等人看到这一幕就已经皱了眉头,但厅内的几位内官还站在原地瞧着。
不多会儿,南木铮痛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模糊不清地哭喊着:“求求你,杀了我吧!求求你,让我死了吧。”
那些内官还是无动于衷的站着。
这样哭喊了将近有两刻钟,南木铮忽然停下躺在地上喘气。
正当偷偷观察的几位看客以为结束时,那些内官终于动起来,一人拿着一条粗绳,站在南木铮周围呈防御之势。
洛慕峻等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捕猎围困凶兽时使得战术。
南木笙眼中露出不悦,心想:这些下人真是大胆。将太上皇送回宫中,也不能用捆缚的方式啊。
他这个思绪还没走远,就见到南木铮直挺挺立起上半身,噗的吐出一口黑血。
他尖利地喊:“好热啊!好热啊!”拼命将身上的衣服脱去,后来急得生生撕扯,直至一丝不挂。
洛慕峻兄弟俩赶忙将妹妹拉至身后,可是洛慕琰却镇定无比,毫无女儿家初见男子裸体的羞涩,直接绕过他们俩踏出来继续仔细观察。洛慕峻兄弟俩有些生气,定睛看过去,才看到洛慕琰手上拿着纸笔,正在快速地记录什么。他们永远都忘不掉洛慕琰的那个眼神——没有悲喜、没有焦躁羞涩,只有冷冷地淡漠和理智的探究。
洛慕峻和皇帝对视一眼,均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惊骇。毕竟常年征战沙场的他们,看到南木铮的样子都恐惧不忍,但洛慕琰一个不出书阁的未嫁女竟能如此镇定。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眼中惊惧是因南木铮的痛苦,还是因为洛慕琰的冷漠。
南木铮在正厅中央来回跑,一会儿自己身上有火,一会儿说有凶兽追逐。那几位内官护着太上皇,让他不至于伤了自己。
顷刻,南木铮又脸色煞白的跪倒在地,痛苦难忍,全身肌肉都在颤抖。他啊的一声,向柱子抢头撞去,他身前的两位内官立马上前抱住他。可南木铮在极度痛苦之下,力大无穷,两位内官根本压不住,反而被他带着跑。直到身后两位内官也赶上来,才将他压住,一名内官赶紧将手中的绳索展开将他捆住。但眼看着就让南木铮虬结的肌肉一下挣开,绳索四分五裂。南木铮又要往石柱上撞去,几位内官赶紧抱住,站在一旁护着太后的宫令上前,将两条绳索缠在一起匆匆捆住。南木铮犹自挣扎不已。
外间有个小内官跑进来,大声汇报,子时将尽。洛慕峻他们也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结束了。
却见那些内官一点都不放松,反而还更加警惕。
南木铮啊的一声大喊,全身肌肉诡异地高高隆起,眼见着那两条绳索吱吱的承受不住要断裂。
南木铮痛苦万分地仰天长啸,禁不住哭喊。洛慕峻等人看过去,差点儿把魂都吓飞了——南木铮身上只要是有洞窍之处全都流出血,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肚脐,甚至下体全都是一道道的血痕。
痛苦如潮水般褪去,南木铮疲累地躺在地上,低低啜泣。尹氏难掩悲伤,哭着跑过去坐在地上,将他的头放在膝头轻轻擦去那些血痕。
那些内官七手八脚地迅速将捆缚的绳索解开,又将备好的衣物拿来披在南木铮身上。外面又有两人进来,抬着简易地担架,将南木铮抬上走了。
尹氏有心留下跟皇帝和洛慕峻说几句话,让他们将解药拿出来。但南木铮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松开,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他们隐匿之处,无奈跟着南木铮离去。
等他们走后很久,皇帝才带着弟妹出来看着一地的狼藉,心有戚戚。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均发现脸色惨白。他们从没见过人类痛苦成这样,即使是凌迟之刑也有时限,并不会无休止地折磨受刑之人,比这样夜夜受折磨好多了。
他们不想说话,正想往外走,发现洛慕琰没跟上,回头一看发现她正在细细观察现场,一一记录。
皇帝闭上眼睛,洛慕峻也是忍无可忍,只好走上去将她拉走。
这一晚,皇宫中很多人一夜无眠。
皇帝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南木铮痛苦挣扎的画面,只好披了衣服,对月静思自己的是非对错;
洛慕峻想起南木铮痛苦的样子,除了复仇的满足,还有物伤其类的悲悯;
尹太后思虑着第二日面对洛氏和皇帝时要采取的对策,凝思半夜,辗转难眠;
而洛慕琰是为了将这珍贵的医学案例记录在册,丰富文献内容,趁着记忆尚新勤勉动笔一夜。
第二日一早,尹太后遣人去跟皇帝、皇后、洛慕峻和洛慕琰说了邀请他们共进午餐。
午餐时分,尹太后居东位,皇帝居北,皇后居西位,洛氏兄妹并列两席坐于南侧。
尹太后一改昨日的疾言厉色,将此次午膳称为家宴,推心置腹地跟他们聊起太上皇登位之不易、与她年少时的趣事。
洛慕峻低垂视线,不知作何感想。洛慕琰脑袋放空,在思索其他事。皇帝和皇后倒是听得认真。南木笙是想要从另一个角度去了解父母辈的历史,皇后叶黎安纯粹是在听故事。
最后,尹太后举杯向洛慕峻说道:“峻儿!本宫与你父母相识一场,深知你父母的人品风采。洛家儿女都是好样的。你们兄妹二人的智勇,对得起体内的血脉和洛家的姓氏。本宫深知你们心中有滔天巨恨,但……”
尹太后举着杯子哽咽道:“昨夜你们也看到了。无论他做过什么,如此煎熬已是非人之难。即使是地狱厉鬼、阳间牲畜都不该遭此折磨。还请洛家兄妹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本宫愿发三誓久愿,定叫太上皇安分守己,为洛家先人立长生牌,日日念经超度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