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从皇宫直接去的南木府,身边的两个武婢一个回大司宫府拿东西去了,另一个她带在身边。还有两个贴身婢女,因着今天是元宵节,迟早要回皇宫去,想着不必折腾,索性都留在了皇宫并没有带出来。
唤了两声,无人答应。反而有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竹安挑起帘子看,原来是皇后宫中的二等宫女。
竟然渗透到如此高的位置了?
竹安心急于回皇宫复命,索性摊牌直接发问:“为何要来此处?”
“大司宫夫人稍安勿躁。这里有一处宅院清净的很。我家主子想请大司宫夫人来此品品茶,休息几日。”
几日?
这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了呗?
“荒唐!快快将我送回皇宫。否则,后果自负。”
“大司宫夫人息怒!奴等不敢伤了夫人,还请夫人莫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夫人伺候皇后娘娘这么些年,也该明白主子有令为奴为婢的不得不行之理。如今主子下令请夫人来住几日。奴等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办好的。”
这姑娘娇俏的答着,仿佛说着一件最普通不过的闲话。
但竹安听着她轻松说出这种混不吝不惧生死之言,心下微沉:莫非这条命要交代在此处了?
竹安知道多说无用,放下帘子不再看,看了她也记不住路线。而且看这些人敢大剌剌的用竹安原先的马车还不击昏她之类的事情看来。他们真的有恃无恐到了极致。
他们的主子到底是谁?
竹安默默猜测起来。
又走了不知多久,马车终于停下。竹安被请进一座三进宅院,有五六个奴仆。大大小小的像是一家家生子。
他们热络而和善地询问竹安吃什么喝什么之类的问题。若不是竹安的武婢就晕在她脚下,她都要以为是来拜访了就不见的故人。
她武婢昏睡到入夜才悠悠醒转。看着陌生的环境,立即警觉,想要起来护着夫人冲出去。结果身子酸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接下来这几天,那位武婢除了陪竹安聊聊天解解闷什么用处都没有,有时候连生活起居都要竹安照顾。为此她哭了好几回,竹安还得负责安抚情绪。
竹安则是被这府中的奴仆将衣食住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在此住了好些日子。等到快要习惯的时候,那家人忽的说她可以回家去了,还真的就赶车将她二人送到了大司宫府门口。
那车夫行事做派稳重而从容,丝毫不见心慌。走的时候,还拱手抱歉道:“我们一家都是没见识的粗人。这几日照顾不周,还望大司宫夫人见谅!”
竹安想回个礼,但想到他们是绑架者,心情矛盾之下只得点点头,看着他离去了。
进得府中,飞星并不在家。问过管家才知道这几日生了大变,先皇驾崩,这几日刚将先皇丧礼办完。今日大司宫应是能回家来。
竹安给皇后去了信,静静在家等他。她本想进宫,但派出去的人说如今皇城戒严,没有手信,谁都无法进出。她实在没有办法进宫,就托了相熟的守将给坤宁宫报了个平安。
深夜,飞星才披星戴月的回了家,脸上的疲惫清晰可见。看到守灯坐等的竹安喜出望外,紧紧拥住妻子。
后来,夫妻俩不知商量了何事。反正,第三日开始大司宫府开始收拾起来。大大小小的箱笼一车车的搬运出去。
已交接完大部分事宜的大司宫,再度忙碌起来。每日还是早出晚归。而竹安却变得忧心忡忡。
其实,竹安不是忧心,而是不舍。生活了一辈子的都城,到底容不下他们了。
如今先皇崩逝,都城便没有了他们的位置。历来如此,一朝天子一朝臣。尤其是大司宫是皇帝最最倚重的心腹重臣,新皇不可能留着这样的隐患。
竹安本不愿意走。但飞星说:“以皇上的狠绝,若是不走,迟早会赐下一杯毒酒。两个孩子的前程也会化为灰烬。”
竹安刚想反驳,想起旧事,承认南木氏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匆忙之间,去哪儿落脚呢?
飞星感念着先皇之恩,为了尽一尽主仆之谊,决定先去帝陵山下的村落守陵,过个一年半载再行筹谋。
等新皇登基大典过后,皇宫的宵禁解了。竹安第一时间回了皇宫,找皇后娘娘和红芷叙话。
这是她们此生的最后一面。
竹安似是知道这一点。早早入宫之后,住了一宿,第二日午后才拜别了皇后。
敏太妃也住在永宁宫。竹安走前去见了一面。
本来竹安不想这么早就走,但飞星执意不肯等开春天暖了再上路。于是只能匆匆忙忙的跟所有的旧识作别。
竹安的离去让叶黎安的心中又缺了一块儿。如今她的心千疮百孔,嗖嗖的透着冷风,整个人也显得寂寞极了。还好,竹安的离去,反而让敏太妃碧清跟叶黎安主仆俩更加亲近。旧识想见,日日说着以前的事,倒也温馨。
话说回那日,那位宫女拿着手信去了南木府,回宫之后却不是回永宁宫复命。而是去了新任的大司宫王立春处汇报。
王立春听着她一五一十地报上来,整合了一下信息便呈报了新皇南木铮。
南木铮心中郁闷:他已经对南木府格外宽容了。可这女人还是贼心不死?非要拉着全府一起死了才甘心吗?既然好不容易得着机会苟活一世,就该悄悄地别作死才是。这疯狂试探他的底线是求死?
“她那些残党呢?”
“还在审。”
“你瞧着如何?”
“似乎还有些余党没揪出来。”
南木铮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那就审。全都揪出来。至于南木府,还是等忙完登基大典再说吧。”
“是。”王司宫犹豫道:“陛下,永宁宫那边如何处理?”
南木铮看过来,知道王司宫的意思。可是如今还未登基就将永宁宫踩在脚下,群臣知道了有些不妥。但母后——也就是文太后那边催得紧。看来是跟王立春也说过好几次了。
南木铮想了想说道:“母后一生凄苦,老来乍得大权,自是欢喜。不过————母后老了,最该安享天年,有些琐事不可叨扰她清净。”
王立春弓着身子,琢磨了一下皇帝的话,才回道:“遵命!”
此后,南木铮的后宫瞧着都是文太后作主。但王立春一直费心控制着不出乱子。其实遇到真正的要紧事儿,王立春还是要禀报皇后,让其拿主意。皇后也拿不定主意的,就要帝后二人一同商议了。至于,文氏一手遮天的假象,蒙在鼓里的一心讨好,瞧的清楚的也不说出来。不论如何,南木铮的后宫一向是安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