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寅笙继续说:“我从你的语气里,好像听到了恨。”
霍咏也不否认,“我当然恨了,从小他们插手我们的一切,我们学什么不学什么只能让他们决定,我们怎么能不恨?我那几个哥都还算好了,读书的时候还能出省,我呢,从小到大,就是跟他们去旅游过几次,高考完填志愿,我妈还把我的志愿偷偷改在了首府市,你说我能不气吗?还有我三哥,他是三个哥哥里读书最差的,也是最叛逆的。他们为了让他便于管教,偷偷报名让他去参军,叫了几个亲戚连拉带拽地去检查。我三哥那时候甚至染了头,还是被他们一推子剃光了,要说恨,我三哥应该是最恨的那个。”
说到伤心事,霍咏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并不像那种化着大浓妆女人一样洒脱、潇洒,她好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儿,在经历了多年不如意的人生之后用这种夸张来发出无声的怒吼。她对以前的一切都耿耿于怀,她不是不够勇敢,只是她还有她的哥哥们被两双大手操控了快半辈子。渴望自由的他们宁可背负不孝的骂名,但明白其中缘由的人却都说理解,只是自己的父母,到死化成灰变成魂了,还是不理解。
“你的三个哥哥,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霍咏好像喝醉一样,没有骨头一般软软地趴在吧台上,左手略微撑着一点脑袋,“当然,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躲起来,连个电话都不留。报丧的时候,是胡叔给我打了电话,我再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哥他们。丧礼,我已经不想去了,我对他们已经够尽心的了,按理说我应该像我哥他们那样躲起来,让所有亲朋好友都找不到我们的,但奶奶和外婆都劝我,我耳根子软就一直留在首府市。不过我跟他们不会见面的,一见面就吵就闹就要我把我哥他们叫回来,烦都烦死了。”
这么看来,要霍咏露个面是很难得,要是让四个孩子都出现再送二老一程,更是难上加难。姚寅笙把自己的结论告诉二老,二老沉默了。小时也知道了些来龙去脉,作为旁观者,他理解霍家四个孩子的做法,可内心的一丁点儿对老人的怜悯之心泛滥,又觉得霍家四个孩子做得太过了。但这次小时学乖了,不轻易开口了,他后来学到了,作为看客,宁可付出行动也别光嘴巴上说说,他不能出力,所以也应该沉默才是。
二老好像预料到这个结局了,表情失落,却也没有任何觉得对不起孩子的地方。是啊,有些父母就是觉得,站在自己的出发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孩子有好处的,不论是老大的经商、老二的从政、老三的参军和老四的留守,这些看似为孩子好的谎言下是为自己控制欲争取机会的真相。他们觉得这么做就是对的,这样可能会让自己有脸面,邻居聊天聊到孩子的时候就有了谈资,可以像孔雀一样抬起头颅。
姚寅笙没有把这层意思挑明,二老可能会否认这个观点。他们在那个年代是读书人,被人捧过,涵养是有的,但是被捧得太高了,自己也会默默地把自己放在一个比较高的位置,对于别人的提议很难接受。
就在姚寅笙觉得自己已经无力劝说霍咏露面的时候,霍爷爷却提出了另一个请求。
“他们躲起来了,那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见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