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渡本不是个唐突的,正因稳重有分寸又有才华,贵人才会从众多国
子监的生员中选中了他,以备自己将来任用的。
但今次,他却唐突了一把,“请问仙人自何处?可是折梅送瑶台?”
也不知怎么了,他突然就说出了这句似是戏里的台词来。
那人没再接话,而是缓缓地转过身子,冲他微微一笑,“想必公子是看多了话本子,不然也不会错把芥子当须弥了。”
晶莹剔透的脸,摄人心魄的笑,裴如渡凝了一会儿方才发现,却原来是楼下那位宴客的秋学飞。
“怎么是你?”二人异口同声。
因为今天要宴客,小米和芰荷很用心地把她打扮了一番。虽然还是身着男装,脸儿可是比以往透亮了许多。她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这稍微一打扮,不细看都看不出是她了。
当裴如渡确认了是谁后,忙窘迫地躬身施礼,“恕在下唐突。许是饮多了酒,见谅,见谅!”
“即使是酒的祸,那便无妨了。其实我亦以为是天外飘音,才敢接话的,也是唐突。这样一来,咱们就算是扯平了。”秋习也笑着躬身还礼。
“难怪有人吃他的醋,属实是个特别的。只是这般秀气的少年,不知再长大些,会不会变得粗犷一些?他也是太秀气了。”裴如渡在心里说。
秋习见他似是在想着什么,便自我介绍道:“在下秋学飞,今日在此宴客。”
“嗯,我知道。”裴如渡点了下头。
“你,你怎会知道?”秋习有些不解。
“因为,因为我就在你们的楼上,从窗子能看到下面的你们。我们,今天也是到这儿来喝酒的。”他实话实说。
“哦。原来如此,真是隔墙有耳呢。”秋习抿嘴笑了一笑。
“我并不是刻意,因为我们的窗子开着,你们又很热闹,所以,所以就……”裴如渡有点急促地辩解着。
他着急的样子很可爱,一身的儒雅之气中竟带着几分孩童的天真。他长得很白,干干净净的,眼睛很漂亮,眼神很真诚,眉毛长长但不是那种剑眉,不带一点戾气,属于温和型。高高的个子,笔直地站在那儿,所谓的玉树临风就是他这样的了。
不知怎么的,秋习竟有一瞬的恍惚,这人的不知是哪个部分,总觉得有些熟悉感。
她的感觉一点也不错,裴如渡是取他母亲和父亲的优点长的,很好看。
“我并没有介意的意思,公子无需辩解。再说了,都在一个地方吃饭喝酒,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也是自然。不瞒你说,我就曾经竖起耳朵,也是在那个厅里偷偷地听人家说过话,而且还从他们的话里得到过启发呢!”秋习像是跟个老朋友在说话似的,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哦?可是真的?”裴如渡终于放松了下来。
“当然是真的了,我没理由哄你。”秋习又笑。
“那,那我便真的不用惶恐了。”他说着也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嗯。我是听说这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想折几枝插花瓶,和他们管事的说了,便就来折了。可你怎么也来了这里?”秋习举着手里折的几支梅花道。
“这儿的酒好喝,所以喝的比往常稍多了点。头有点晕,想找了地方透透气。问了侍者可有什么好去处,他告之我这儿有梅花,便就来了。”他说着,还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头。
“哦。我呢,还想试试,看这梅花能不能调酒。不少花我都试过了,只这梅花是稀罕的东西,不是哪儿都有的。”秋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应该可以。不过如你所说,梅花本就少,不像别的花那样多,即便是能调酒,量也是有限。”他的话很实在。
“我也知道,不过是想少调些给自己的人品品就是了,大量的是不可能的。如公子能遇上,也可以给你品品,也提点建议什么的。”秋习笑看了他一眼。
这话听上去有点敷衍,但此时的秋习不知怎么的,说的竟是真的,她希望他能有机会品到她的梅花酒,她对他的印象不错。
“好,如能遇上,一定向你讨一杯来尝尝。听说,他们这里的酒也都是你酿的。”裴如渡没有隐瞒自己听萧阁主说过的事情。
“不是我酿的,是我们酿的,我们酒坊里的人一起酿的。一个人太渺小,力量有限,是做不来这些的。我不过是出了技术,出了配方而已。”秋习强调了“我们”二字 。
这人还真谦虚,一点都不居功。谁不知道酒酿的好,技术最重要,配方最重要。裴如渡又岂能不知。
“你们的酒真的很好,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的酒,就连我们大人都被这酒给困住了,不喝够了都不想走了呢!”裴如渡笑的自然。
“哦?果真?”
“嗯,果真!所以说,你并不渺小,你能牵动许多男人对酒的欲望。”
“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
“好与不好都不是绝对的,关键在于如何把握那个度。如果没有度 ,什么都不好,有了度,好的才是好。”望着他,他很开心,话也不觉多了起来,只是,还有一点拘谨,倒不如秋习自然。
“只是这个度太难把握,特别是人生这个度尤其难。”秋习往远处望去,仿佛在看一条崎岖难行的没有尽头的路。
“路,都是沟沟坎坎的,没有坦途。只要你认清了方向,走下去就是了。把那些拦路的,都当成是帮你变得坚强的动力,也许难也不是难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很努力。”秋习收回眼光继续抿着嘴笑。
裴如渡又有瞬间的呆滞,他忽然想起表弟信上说,她表嫂的笑似有一种魔力,会让人呼吸困难,是不是就如眼前这位的笑呢?
“裴如渡,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在心里教训了一下自己,然后又晃了晃头。
“你不相信我?”秋习看到他摇头了。
“不,不是的,我相信你,真的相信你。因为有别的想法突然跑出来,我才摇头的。”他又急了。
“他着急的样子真的挺可爱。”秋习心里说着又偷笑。
“你……”裴如渡想着这话该怎么说。
“怎么……”秋习看着他的眼睛。
“有没有人说起,说起……”他问的有点艰难。
“说起什么?”秋习好奇地问。
“说起过你的笑?”再艰难他也还是说了出来。
“笑?哦,有啊!有人和我说,不让我……”她差一点就冲口说出“不让我在男人面前笑”,可她还是在瞬间反应了过来止住了没那么说,而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