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辞兄,你快看,刚进来的那人是谁?”华服青年捅了捅正在饮酒观舞的柳别辞。
“管他是谁,别打扰我观舞。”柳别辞摆了摆手。
凌云阁那间最大的厅台中央,羽姑娘正如一根轻盈的羽毛般,随着松姑娘吹的玉箫和着丹姑娘抚着的古琴曲子《长清》而翩翩起舞。
柳别辞坐于矮凳之上,看得入迷,听得陶醉,并一脚点地,一手敲几的打着拍子。
柳别辞依旧自己着自己的穿衣习惯,明明是年轻人,却偏偏要往
年长了打扮。他身着蓝色长衫,腰间用一条青色祥云锦带束着,不过还好,外搭了件淡青色的烟罗褙子,还算衬出了几分飘逸。
厅台是敞着的,来人可见。柳别辞坐在里边,华服青年坐在外边正好挡了柳别辞的半边脸,所以刚刚过去的那人没看到柳别辞,柳别辞也没看到他。
“不看是吧,不看就不看,不过你可别后悔!”华服青年再也不怂恿他了,自由着那人往右边的一间屋子走去。
柳别辞原是不在意的,可听了“你会后悔”那句话后,便随意地抬眼望了下那个正走过去的背影。可只是一个背影,他也不由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煊,你先自看着,我出去一下。”柳别辞对身边的青年说了句,又礼貌地对三个姑娘颔首,然后急追那人而去。
那个屋子是萧恒独属的私人空间,非是熟人,是不可擅自进入的,也就是说,刚刚进去的那人定是萧恒的熟人。
柳别辞走到那个门口,见门虚掩着并未合严,他轻手蹑脚地贴着门,闭上一只眼,用另一只眼往门缝里望。
好在这是大白天,如是夜晚屋里有烛光,他的影子定会暴露无遗。
一身材颀长儒雅的公子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当然认得,正是这凌云阁的阁主萧恒。萧恒面朝着门口的方向,刚进去的那人先向他施了一礼,“萧兄近来可好?”
“好,好!柳贤弟也好吧?”萧恒还了一礼,并稍显错愕,他心里不知,这有过一面之缘,算是相谈愉悦的柳公子竟是为了什么会不请自来。
“还好,还好!”那人语调温和平稳。
“他怎的会来见他?”柳别辞心中生疑。
“萧兄,我之所以会如此唐突,没让人通禀就自来了,属实是有人交待,让我避着人的。”那人小声道。
“哦?那人是……”
“是,是贵人。他让我捎封信给萧兄,说,过些日子他会来,详情都在信上,你看了便知。”
“原来如此!”萧恒解了疑窦,面目表情立马舒缓。
“不然,咱们只有一面之缘,我哪敢唐突的不容禀告便自闯进来。”那人笑,是温和的笑。
“柳贤弟说笑了,你怎样都不算唐突。”萧恒哪能不明白,是先前自己的情绪暴露在了脸上。
“萧兄不怪最好,当然,若是怪也别怪我,等他来时你怪他好了。”
“不会,真的不会。”萧恒被人窥了心事似的面色稍窘。
“信已送到,我就不打扰了。萧兄留步,别让人看见方好。我自己出去听听曲子,吃口茶就走。”
“也好,也好。”
门外的柳别辞听到此赶紧闪了,不一会儿便就又坐在了那个厅台的凳子上,但他却没有看舞,而是把眼睛望向右边,等着那人出来。
“哎,怎么回事?不迟呢?”华服青年问,
“一会儿就出来了。”柳别辞没事人似的淡定地给自己倒了一盅酒,慢慢地饮着。
稍许,一个身着月白长衫,外罩着件青灰色烟罗直裰,眉眼俊美温润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刚往四下扫了眼,便有一清丽女子施施然地走到了他的身边,“这位公子,可是听出这是首什么曲子?”
女子似是恰巧经过随口地一问,其实,这是考题来了。
公子略微听了下,“是嵇康《嵇氏四弄》之一的《长清》吧!”
“哦?还有那三弄是?”女子娇俏地歪头又问。
“还有《短清》、《长侧》和《短侧》,总称为《嵇氏四弄》,它们与蔡邕的《蔡氏五弄》合称为‘九弄’。”
“那,这《长清》表达的是……”
“《长清》的内涵,是借雪的洁白无尘以自比,倒是很应这凌云阁的景呢!”公子语气温和娓娓道来。
凌云阁中人都是洁身自好,卖曲不卖身,这是谁都知道的。
女子很满意公子的说辞,莞尔一笑,“公子博学,让小女子涨知识了。公子您……”
没等女子说完,只听那面一声喊:“不迟,你快过来!”
他驻足往声音处看,是位华服青年喊的,他一时竟没认出那是谁来。
公子向女子礼貌地一颔首,向喊他的方向走去。
他走过去看到坐在那儿的柳别辞,公子惊讶,“兄长,你们怎么也在?”
这时他也看清了林煊,“煊,好久不见!”
林煊点头只是“嗯”了一声,他不想在兄弟俩跟前喧宾夺主。
说实话,如果没事,柳不迟来了九龙镇也不会先到这个地方,不曾
想,却能在这儿遇到兄长和煊。
“我还没问你,你倒先是问上我了?”柳别辞把微突的眉骨往上一挑,带着几分凌厉。
“兄长勿怪,我是来……”
他往周围扫了扫坐到柳别辞身边小声道:“我受人之托,顺便送封信来。”
“哦。”既然刚刚在那个门口已听到他们的对话,柳别辞想也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
这位公子,便是柳别辞的孪生兄弟——柳不迟,这还真是应了芰荷那天的调侃,人家真的就是叫这个名字。
哥俩虽然长得一样帅气,气质却是截然不同,一刚一柔,一文一武,一行事放荡不羁,一行事循规蹈矩,真可谓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我在京城吃到了一种非常好的酒……”柳不迟坐稳后道。
“在哪儿吃到的?”柳别辞问。
“在,在那个贵人府上。他那天请大家吃酒,朋友把我也带了去。大家都夸酒好,问贵人在哪儿弄的,他却不说。后来朋友悄悄告诉我,说那酒出自九龙镇,我一听便就要来此寻。贵人知道我要来九龙镇,便就让我捎封信给萧阁主。反正也不是什么沉重的东西,我就答应了。”
“哼,你呀,一张纸片是不沉重,但你可有想过,一旦那纸片落入了别人之手,那可就不仅仅是沉重的问题了。”柳别辞一脸
的严肃。
“我不明白,不就是一封信嘛!”柳不迟摇头。
“唉!他可是,可是有望上位者,上位者你懂吧?一旦有人拿了他的信,模仿了他的笔迹去干什么坏事,你说,那结果会是怎样?”
柳别辞盯着他的弟弟看。
“照这样说来,还真是有点沉重。”柳不迟后知后觉。
“他就是见你是个单纯的,才让你……”
“哦,没事的,反正他的信封上也没有字,信也是封着的,我又没见过他的字迹,兄长无须想那么多。”
“这种事情你以后可别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