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海燕:“……?”
何虹已经放弃思考。
“而我现在最欠缺的,就是将这种非常慢的反应途径无限缩短,比如,将打法,将战术,将对球的控制,融入到身体和本能的记忆当中,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场上打出不假思索的高质量球,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更有效率的回球。”
说这么多,总结就是一句话,多打!
打到成为本能!
而常晴的摇头,是想说,没有什么服气不服气,这根本谈不上。
但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就是这么回事。
当时的她,忙于消化刚才得到的信息,所以没有开口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教练让她跑圈,跑就是了,反正跑圈也是锻炼她的体能。
其实,如果不是之前俞近识带她体会过输球,教过她如何将输球的不服,转变为对自己本身的思考,她今天也不会是这个表现,也不会这么冷静。
她或许就会真的和陈钯说的一样,心态受到撼动。
“你们怎么在这儿跑步,”
骆景从馆口探出头来,就看见三个女孩在休息时间,绕着场馆边缘跑着,他也只能跟着跑过来。
“你怎么来了?”黎海燕说,“一会你们不是还要体训吗?”
骆景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我听说新队员今天归队,我来,来看一看,而且,体训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呢。”
黎海燕看看他,又看看何虹和常晴,没说什么,只是笑。
这把骆景笑不会了。
“你们几个可真好玩!”
戚无的声音可太有辨识度了,清朗,音色很亮,一听就能感受到声音里的少年气息,“还没开始正式训练,体能训练这方面就先卷起来了?”
没等几人回答,他从门口小跑过来,高兴道,“我也来!”
见到黎海燕等人不算好的脸色,戚无才举起手来,解释道,“我不是来嘲笑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啊。”
何虹无奈道:“……你别瞎凑热闹。”
如果可以,她自己可不想上来就跑五圈,一会不知道还有什么训练内容呢。
“谁说我凑热闹了,见到总教练了吧。”
戚无说,“陈教练的黑脸,我们男队都闻风丧胆,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被他训得脱层皮。”
常晴说,“陈教练的确很厉害。”
字面意思上的。
就刚才那番严厉的措辞和敲打,既能搓了年轻队员的傲气,让他们摆正自己的位置,又能给他们一条奋斗向上的路——想证明自己吗?那就凭实力,进一队!
只有一队,才有资格去参加外面的比赛!
今天的第一课,她就学到不少。
骆景和戚无最后还是没陪她们跑完五圈,场馆太大,两人先回了男队,黎海燕也不会自己找罚,跑了三圈,就坐在旁边休息等着。
国家队的训练和省队的差别不大——当然,也只是相对于俞近识对他们进行的训练,其他教练的训练就没有这儿这么规范严格了。
只不过现在的动作标准更严一些,在设施上更好一点,有专门的体能训练总教练负责他们的体训课,场馆内,上下肢训练所用的专业设施不在少数。
对她们打球的各项动作也要求,不仅是打得好,还要打的标准。
从发球到接球,从手臂的运动姿势到双腿重心的转移等等,都必须重复地进行训练,直到专业化,标准化。
之所以要求这么严格,是因为在赛场上,一个错误的发球或者动作,不仅不利于自己得分,反而可能被罚分。
而且,正确的发力姿势,对于运动员的身体是有好处的,如果发力姿势不对,会导致腰伤,手伤,或者腿部受伤等等,就算不是撕裂伤,也可能因为长期的习惯,而对身体有很大影响。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运动员会受伤,也需要经常接受治疗,且职业生涯寿命不长的原因之一,除了体能的下降,还有伤病。
那些奖牌,那些冠军,那些荣耀,那些世界第一的不败神话,背后都是他们用一次次的拼搏,带着无数的伤病,一次次战下来的。
没有哪个冠军,能赢的轻松。
没有哪种世界第一,是不用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
尤其是常晴,喜欢打爆发球,爆发起来对肌肉的要求很高。
之前在省队的时候,俞近识就让她重复过很多次标准动作的训练,就是为了纠正她之前野路子一样的蛮横打法。
规范化动作,不仅会成为赢球的关键,更是为了保护运动员身体。
体能训练全队都是一起做的,强度和俞近识之前给她们安排的差不多,常晴和何虹自然也就是轻轻松松拿下。
说好“晚一点来”的主管教练,两个月过去了,毫无踪影。
一开始,和黎海燕同期进来的高清芳和赵小玲还会打听常晴的事情,毕竟常晴的成绩在集训的时候,是拿了毫无争议的第一的,但最后进了队里的是她们三个。
虽然现在常晴通过少年赛第一的资格进入了二队,但比他们进队晚多了,而且,常晴没有主管教练,一直被放养着,就算她以前在怎么厉害,和她们的进度落下的也不少。
别的人来的时候,陈指导可没有特意安排一队的人来和他们对打,这次绝对是为常晴开了特例,且常晴还打输了!她直接被一队的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呢?
思来想去,两人一致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常晴走的太顺了,性格容易骄傲,而陈教练就是要常晴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在国家队这个人均天才的地方,她常晴的成绩算不了什么!
这样想来,不只是两人,还有其他人,也产生了一种——常晴的水平一般,却有点傲气,不是什么好队员的想法,对她的态度也不冷不热。
不只是常晴,还有何虹——
明明集训的时候,何虹只能进女子乙组,跟她们甲组的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而现在居然能进入一队,纯粹就是全国赛的时候走了好运,侥幸赢了而已。
现在何虹和常晴都没有教练,而其他新进队的,也有刚进来就被分给了孙久林这样厉害的教练的队员,为什么不分何虹和常晴给孙久林?肯定是觉得她们两水平赶不上其他人,而且年龄太小,体能上更不占优势,并不是培养的重点。
宋诗雨因为全国赛的全面大失利,最后没进一队,她不是圣人,虽然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记恨常晴,但更不会和她主动成为朋友。
她将希望放在年底的队内升降赛上,孙久林加大了她和黎海燕在各自弱点方面的训练,两人每天累得不行,还要完成额外的训练任务,黎海燕自己的休息时间都少的可怜,因此,何虹和常晴两个人,越发在队里显得孤立起来。
一向推崇“快乐乒乓”的何虹都快乐不起来了,“晴儿妹,你不难受吗?她们见着咱们,就跟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跟她们打招呼,她们也各自说自己的话,从不理我们。”
常晴在看书,“放心,我会理你。”
“你是真不在意还是假的?”
何虹不敢相信地从床上往下看她,“不是我被孤立,是我们被孤立!”
她重点放在“我们”两个字上。
队员们有事情私下里也不和她们说,海燕每天训练累到倒头就睡,能和何虹说话的就只有常晴,别人还好,就算是没有朋友,至少也有教练。
她们两连教练都没有!
这和何虹想象的,一进队里就会被重点培养完全不同,一开始她还有些高兴,终于可以不用那么累的训练了,但随后却莫名其妙怀念起俞教练训练自己的日子来。
那段日子虽然苦,但是感觉很充实,大家每天几个人一起训练,一起聊天,一起进步……
何虹眼眶红了,她说,“我想俞教练了。”
常晴准备翻书的手也停了下来。
首都的天真冷啊,夜里有灯,但是却没那么亮,还不如没有,一片漆黑至少什么也看不见,可窗外如果有一盏灯,就更显得那盏灯,孤零零的,冷清,单薄,让人难受。
如果是俞教练,他那张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单薄的脸,在看见她们的时候,眼睛就会亮起光,虽然俞教练话不多,但是何虹能感受到他对她们的关注,对她们的关心。
他会陪着他们一起从低谷往上走,陪着他们熬过那些艰难的训练时间,再亲手送他们站在灯光照的最亮的领奖台上,为她们戴上荣耀的奖牌。
让所有人都对她们刮目相看,再也不敢轻视、嘲笑和欺负她们。
如果俞教练在这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