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走出船舱,伸展了一下四肢,极目远眺,地平线已经出现在西方。
这次的扶桑之行,江枫赚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由于做得其实是无本买卖,获利比正常交易丰厚得多。将金银、各色货物按照现价折算,利润约为三万五千余贯!以小小钻风船的载运能力来说,已经是高得不可思议。饮水思源,江枫决定拿出一万贯,一定要张振玉收下。张振玉顿时恼了,说若是非要自己收了这钱,那便是逼着自己离开。江枫无奈,只得作罢。
黄河以北已经沦陷,有些宋金势力犬牙交错的地方民不聊生,乱匪横行,根本无法落脚。一行人只能驾船缓缓向南,沿途打听得康王已经称帝,将行在安顿在建康,觉得天子脚下应该比较安全,便沿海岸往建康府而去。
这一日,船行至淮河口附近,船上食水几乎告罄。江枫与众人商议,决定把船沿淮河逆流而上,看看能否找到补给。此时的淮河还没有经历一年后惨烈的黄河“夺淮入海”,河水平缓清澈,灌溉着两岸肥沃的土地。钻风船惯能逆水行舟,而且此时又是顺风,毫不费力的便往内陆前行了数十里。哪知守淮宋军为防备金军来袭,早已坚壁清野,原来繁华的淮河两岸,商埠口岸具成焦土,连村落都迁移到离岸很远的地方,众人一筹莫展。
正没奈何间,隐约听得北方传来阵阵呼喊之声。江枫手搭凉棚望去,只见北岸有几处军寨依水而结,水寨外的码头上,停着几只战船,有一条载客的小船也靠在码头上,那船上人数不少,几个宋兵正在把船上的人往岸上驱赶,小船摇摇晃晃几乎翻掉。其中一个妇人倒在船头,被一个宋兵伸手抓住发髻,横拖倒拽的拉到栈桥上,嚎哭之声传出数里,闻之让人动容。
江枫顿时呼吸粗重起来,他把手一挥,命令道:“去北岸,看看怎么回事!”
谢平川急道:“大郎,不可莽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世上尽是这等情状,咱们小小百姓管不了的!”
那哭声、叱骂声一阵阵随风飘入江枫耳中,他毕竟年少,血气上涌之间,如何还能听得进谢平川的劝告,只是催促水手行船,钻风船飞速向北岸驶去。岸上的宋军已经发现了他们,顿时紧张起来,撇下那载客小船,急火火的分派人手登上战船。可是宋军战船庞大,人手不足根本开动不起来,而且此时刮的恰是西南风,升起帆也一时行不得船。一个军官急的跳脚大骂,命手下回寨把队伍拉出来,接着挥舞刀鞘将拦在他面前的百姓一顿乱打,让他们回到船上不得乱动。
江枫看得暗暗摇头,自己不过一艘钻风小船,尚未表明来意,只是来得稍稍快了一点,就吓得这些守淮宋军鸡飞狗跳,若真是鞑子来了,怕不得一触即溃?这些兵将抵御外侮不行,欺负老百姓却是拿手好戏。
小船上的情形已经清清楚楚,二三十人抱着头蹲在船底,老弱妇孺皆有,身上穿的均是汉人百姓衣衫,有个女子肩膀衣衫已被撕去一片,披头散发的坐在船板上,抱着肩膀瑟瑟发抖,似乎正是刚才被拖拽的女人。一人躺在码头的地上,已经身首异处,鲜血流的到处都是。
船上的宋兵见开不动船,又都跑下来,只因长官没有下令回寨,只得站在那军官身后,手持兵刃,目光游移不定,打着随时往寨子里跑的主意。那宋军军官长了一把络腮胡子,看着倒也威风,他清了清嗓子,冲着船上大吼一声:“呔!俺乃淮北东路涟水寨水军统领丁祀!来者何人?竟敢冲撞军寨,不怕死么!”
江枫一时语塞,自己一个商人,确实没有理由找军队的麻烦。他把牙一咬,正欲直叱其抢掠南逃百姓,旁边谢平川的声音悠然响起:“这位将军请了。我等乃是湖州团练使李大人的属下,受命巡河,查奸细不法事。”
“湖州团练?”丁祀的眼睛斜睨着他们的船,心中揣摩这些人的来意。自打金军南下,各地民壮、团练多如牛毛,多数是地方地主乡绅自发组织起来,保卫一地平安,但也有不少是山匪水贼借机洗白,挂起某某团练的旗号向朝廷伸手要粮要饷。他虽然恼恨对面显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但是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倒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