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杀掉吧。”赵环儿面无表情的说出几个字,哔啵作响的篝火将她完美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阿念无声的点头,领命而去。
这是一座塌了一半屋顶的破庙,庙外不远是个荒废的村子。辽国故地这样被遗弃的村子比比皆是,有些就成了土匪流寇聚集的巢穴,这个村子已经靠近了上京城,因此倒还宁静。赵环儿一行人深入敌国内地,本来以为处处是危机陷阱,谁知一路上风平浪静,靠着青泥洼避难的辽国汉人老兵当向导,他们顺利的来到会宁府上京城附近,竟然连金兵都没有遇到几个。即便偶尔经过县城,巡逻和守城的也都是些民壮和奚族、契丹的降兵,而会宁府所辖广袤的原野上,几乎看不到女真人的影子。当他们在这个村子落脚时,才第一次遇到真正的巡逻队。
这一队金军共有十个人,都是当地女真猎户,颇为精悍善战。若非赵环儿的手下个个是暗杀偷袭的好手,又占了先机,还真不一定能轻易拿下。最终青鸟们在阿念带领下突然袭击,杀死五人,活捉五人,没让一个跑掉。
赵环儿细细审问那几个俘虏,很快对局势有了了解。跟随完颜部起事的女真人壮年男子不超过五六万人,即便加上后来辽国降兵和各地强征的生女真,也才三十万人,投放在辽国故地和新占领的淮河以北如此广大的区域,这点人就如撒进沙漠里的几个豆子,根本无法面面俱到,尤其是这两年屡屡发动大规模南侵,几乎将北方驻军抽调一空,也就难怪在金国腹心之地反而见不到几个金兵了。
但赵环儿他们的目的地五国城情况却又不同。这个所谓的“五国城”,实际上应该被称作“五国头城”。辽圣宗时,聚居于此地的剖阿里、盆奴里、奥里米、越里笃和越里吉五个女真部落上表归附,辽帝便下令建越里吉城,做为五部会盟之城,因此被称为“五国头城”。五部向来自成体系,又一直负责镇守东北边境,故主力并未被抽调南下。如今五国城附近驻军一千余人,多为越里吉部女真,其他各部驻地分布在周围的几处小城,合计三千余人,形成金国腹地最大的一股部落军事力量。
被抓住的金兵只是一个本地谋克的部属,并不了解被关押的宋国皇帝的情形。青鸟中不乏刑讯的老手,挨个拷问之下,确定这些人确实没有更多有用的信息了,赵环儿便命阿念将俘虏全部处死。对于金人,她只有刻骨的恨意,当听到屋外利刃穿透肉体的声音和痛苦的闷哼声,她不但没有不适,反而隐隐产生一种快意:殄灭仇敌,生杀予夺,这样的感觉真好。她闭上眼,体会着复仇的滋味。不,这还不够,区区几条金贼的狗命,这与他们带给我的痛苦相比算得了什么呢?现在,我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力量,等救出父母兄长,迟早要跟金贼算一算总账!
“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胡沙。家山何处,忍听羌管,吹彻梅花。” 烛火摇曳,将一个瘦削的影子映在窗格上。屋中之人轻轻吟出这一阙词,声音饱含凄楚悲凉,到了最后一句,已经语带呜咽,难以为继。
片刻后,吱呀一声响,门扉向内开启,一个老人披着袍子走了出来。这是一座有四间屋子的院落,院子中间有一口水井和几只石凳。老人来到井旁,低头看着水中,月光朦胧,自己的面容在水波里模糊不清,只能看到灰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身影。他叹了口气,或许在后人眼中,自己永远是这副阶下囚的狼狈样子吧?回首前尘,繁华如梦,真是情何以堪!他盯着水井发了一会呆,身子不自觉的向前微微倾斜,心中一个声音道:去吧,去吧,早知今日受这无穷尽的折辱,当初何必苟且如斯!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很快到了门外。那蹄声在寂静的夜晚传出去很远,整个小城都被惊动了。接着,火把的光芒次第亮起,附近看守的女真士兵与来人大声交谈,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在老人惶然不知所措时,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几个头戴皮帽的金兵大步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用官话道:“昏德公何在?”
那老人浑身一颤,下意识的躬身答道:“在、在,罪人赵佶聆训。”“奉上京留守吾都补大人之命,召昏德公、重昏侯二人进见,不得有误!”
赵佶面露惧色,迟疑道:“现、现在?”此刻即将子时,有什么要紧事非得半夜将自己父子二人叫去询问?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