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兵不耐烦的翻个白眼，怒道：“怎么，你想抗命？”赵佶心中一跳，赶忙躬身道：“罪人不敢，不敢。我们这就去，请尊使稍候。”

赵佶急匆匆来到厢房，将昏睡中的赵桓唤醒。赵桓这几日感了风寒，因此睡得格外沉。赵佶摸摸儿子额头，还在发烫，无奈金人催促甚急，只得将他强拉起来。片刻后，马蹄声再次响起，赵佶和赵桓两人共骑一匹老马，被金兵前后裹挟着向城外走去。

因五国城狭窄无法安营，金兵在城外建了一座规模不大的营地。赵佶父子被推搡着踉跄前行，来到营地正中的大帐。帐子中被几只火把照得通亮，一个满脸横肉的粗壮汉子正在撕扯着手里的一块羊肉。他的脑袋上冒着汗，肌肉发达的脖子几乎跟脑袋一样粗。许是吃的燥热，胸前袍子敞开着，露出健硕的胸肌和浓密的胸毛。油脂将他乱蓬蓬的胡子弄得一塌糊涂，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的食欲。这人便是阿骨打最小的弟弟完颜昂，女真名吾都补。别看他辈分高，年纪却很小，今年也才刚刚三十岁，比几个侄子都还年轻些。

吾都补勇猛凶悍，天生神力。据说太祖阿骨打称帝后曾大宴群臣，席间命军中健儿比武。吾都补当年才十六岁，便能当众连续击败六名军中好手，传为一时美谈。但此人殊无将才，战场上徒逞匹夫之勇，且性情残暴好杀，前文说过，当初就是因为他肆意放纵手下屠掠，才导致辽国各部遗民在迁徙途中死伤惨重，数十万辽国遗民，最后除了少数室韦部牧民和北地汉人到达上京附近，其余或死或逃，十不余一。出了这么大的事，辽国旧地人民纷纷震恐，或者全族逃亡或者起兵造反，造成了不小的动乱。当时还是谙班勃极烈的吴乞买奏请阿骨打严惩吾都补，阿骨打虽然生气，但对自己这个幼弟还是颇为爱护，最终打了七十板子了事。

赵佶扶着昏昏沉沉的儿子来到帐中，一边喘息一边艰难的跪倒，花白的头颅深深低下，口中道：“罪人赵佶、赵桓，给留守大人请安！”

吾都补并不理会，只是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羊肉上。直到赵佶跪地浑身酸痛，微微发抖，他才吃完。吾都补心满意足的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脂，将骨头扔到一边，瞥了一眼地上的二人，冷冷说了几句话。他身旁一个北地汉人军士用官话道：“你这老儿恁的奸猾，咱们大金对你父子恩重如山，你竟敢谋反！”

赵佶吓了一跳，赶紧道：“罪人不敢！我二人对大金忠心耿耿，天日可鉴啊！这些天罪人亲自誊抄的一份《中道妙法莲华经》已经完成，每日为大金皇帝陛下诵经祈福，不敢有丝毫懈怠，请大人明察......”

那吾都补其实懂得些汉话，只是说不好，懒得张口。他冷冷斜睨着地上急着辩解的赵佶，一言不发，过了很久，忽然抬手丢过来一个小小的物事，那东西咕噜噜滚动到赵佶面前，转了个圈子，倒在地上，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赵佶的目光落在上面，剩下的话一下子噎住了，接着，浑身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