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一番血战,这些神秘的骑兵全歼了敌人后,将赵环儿一行人带到了上游一处隐秘的山坳。这里有个临时的营地,距离他们被追上的地方不远,但是这些骑兵似乎并不怎么担心可能的追兵,就这么大咧咧的坐下,开始吃喝休息。赵环儿惊讶的发现,自己派到江边制作木筏的几个失踪的丙队队员,都被关在此地。那领头的大汉招呼手下将被俘的几人带过来,让他们相见。
丙队的队长是个常胜军的老兵,名叫段威,一见到赵环儿,一时间羞愧无地,单膝跪地道:“属下有负掌柜所托,罪该万死!”赵环儿见他只是脸上有些擦伤,微微放心,赶忙扶起他道:“你们没事就好,这次是我思虑不周,累得众位受苦,你何罪之有?”她这话确是出自肺腑。由于自己的操之过急,这次行动不但没能救出父亲母亲,反而付出了惨重代价。带来的精锐队员,战死大半,剩下的人人受伤,有几个伤重的奄奄一息,多半也是难以救活。
那骑兵首脑会几句汉话,指了指自己胸口,对两人道:“蒙兀室韦,伯彦,朋友。”赵环儿听到这句话,终于稍稍放下戒心,向着那人点头致意。室韦人可以说是女真的死敌,这就难怪他们会出手相助了。
室韦的事情,赵环儿多少知道一些。这些辽国北方的牧民,分布广泛,有的生活在广袤的大草原上,也有些住在上京以西的平原地带。女真占据辽国故地后,认为这些人的存在是个威胁,便驱赶他们离开世代居住的临潢府和肇州,想将他们向东北迁徙,让他们在纳谟尔河以北苦寒之地自生自灭。没想到这些牧民极为坚韧,不但没有像北迁中原汉人般死绝,竟然还顽强的挺过了严酷的冬天,生存了下来。
伯彦命人点起篝火,将打到的野鹿草草剥皮后烧烤起来。赵环儿知道室韦人不讲虚礼,便大大方方在他对面坐下,试着与对方交流,看看他们将自己一行人带来此处到底有何用意。片刻后,油脂的香味开始在空气中飘散,伯彦一边翻动着烤肉,一边说道:“我们本来要去五国城,弄些粮食,顺便给他放一把火,想不到半路遇到了这几位兄弟。”说着向旁边的队员指了指。
原来他们这一支部落被金兵驱赶到江边时陆续逃散,只剩下这一百多精壮汉子。室韦人从小生长在马背上,是天生的骑兵,为了生存,也为了报仇,这些无牵无挂的牧民便在伯彦带领下做起了马贼。他们经常袭扰混同江沿岸各处部落,来去如风,下手狠辣,让女真人头疼不已。这次伯彦本想趁着五国城空虚,干一票大的,将五国城劫掠一番,再把这个金人控制混同江沿岸的据点一把火烧掉。想不到来到江边时却恰好碰见制作木筏的青鸟队员,室韦人立刻将他们包围起来。
伯彦既然能带领队伍与金人周旋这么久,自然并非平庸鲁莽之辈。他以前跟着几个汉人南下贩过马,因此颇有些见识。他发现这几个汉人与以前见过的完全不同,不但身手好,胆子也大,被包围后竟无一投降,反而喊着“金狗受死”冲上来拼命。伯彦孤军奋战几个月,经常感觉到自己力量薄弱,难成大事,正想寻找盟友的时候,却在此地遇到了反金同道,自然心中大喜,立刻上前解释。但他汉话说的不好,双方沟通不畅,那几个队员始终不肯完全放下戒心。
伯彦并没难为他们,连武器也让他们随身带着,只是将几人软禁在临时营地中。伯彦得意洋洋地告诉为首的丙队队长段威,自己要去烧了五国城,等回来后再慢慢聊。段威一听“五国城”三字,心中一惊,生怕坏了掌柜的大事,只得硬着头皮道:“伯彦头领,请听在下一言,我们的首领也要去烧了那五国城,此时说不定已经得手了。我们就是在江边接应她撤退的。”
“哦?”伯彦惊讶的摸了摸头上皮帽,“你们有多少人马?”段威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人。”伯彦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摇头道:“休要骗我,五国城虽然小,却也不是三十人可以攻破的。我们也是派了细作潜入多日,摸清了内情才敢打它的主意,那些女真狗子可不是吃素的。”
段威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是沉默的望着他。伯彦收起笑容道:“你们真的只有三十人就敢去夜袭五国城?”
段威摇头道:“准确的说,是二十五人。”伯彦知道他说的是抛去江边接应的五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室韦人最是崇拜勇气与实力,眼前这些汉人的表现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当然,他也不能只听这人一面之词,伯彦霍然起身,大声道:“咱们室韦人最看重英雄好汉,我这便带人去江边,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英雄敢以二十五人破金人五国城!但若是你敢撒谎骗我,就把你们全都五马分尸!”
于是,逃到江边的赵环儿见到的,就是埋伏已久的室韦骑兵。而伯彦见到心目中的英雄好汉,竟然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心中的惊讶一点也不比赵环儿少。
两人谈话间,鹿肉已经烤好。伯彦按照族中规矩,用小刀切下一块最好的肉递过去。赵环儿假装没看见他黑乎乎的手指,双手接过点头致谢,一口咬下去,却暗自皱了皱眉。这鹿肉虽然闻着喷香,却是一点滋味都没有,还带着一点血丝,腥味颇重。这也难怪,山野之中自然无处寻找盐巴调料,对室韦人来说,有这新鲜肉食已经是难得的美味,哪里还顾得上口感。
伯彦自顾自的大嚼,赵环儿吃了几口,便感觉腥膻油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吐了出来。只得推说自己饱了,命阿念烹些茶喝。阿念熟练的将行囊中煮茶的铁罐取出,用木棍架住放在火上,加入清水和今年刚收的新茶。不一会,馥郁的茶香便在整个营地中飘荡起来。伯彦被这香味所吸引,三两口消灭了手中烤肉,伸长脖子向着铁罐中张望,问道:“这是什么汤啊?怎的这么好闻!”周围的室韦人也纷纷围上来,好奇的低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