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人,江枫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他的贪念,怎么会害得郑大哥身受重伤,自己也身陷险境?可是也同样是这个人,因为心底的一丝善念,在鹰巢城救了命悬一线的方小乙。江枫铁青着脸,伸出手喝道:“拿来!”那塞鲁来神甫被吓得一哆嗦,眼神四下躲避着,缓缓垂下头,低声道:“我们所有的人都被搜了一遍,东西被他们搜去了。”
江枫见这十几人赤身裸体,每人只有一条犊鼻裤,知道他所说不假。那配方只要不落入有心人手里,这次辛苦就算成功了。可是如何脱身仍是个难题,而且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十几个无辜之人被郑庆残害。江枫想了想,大步走过去,抽出一把金柄小刀,将榫头一一撬开,解开了铁链。他对众人道:“这条船正在向南开,等到了港口,他们看管必然松懈,到时候咱们就夺船逃走。”这波斯船主也是有见识的人物,江枫的名头他当然是听过的,当下带着手下跪倒:“多谢大人救命!我们都听您的!”
第二天,郑庆带领的庞大船队出现在占城港外的海面上。这一次,因为平安城所有船只都回家过年,郑庆得以幸运的顺利南下。在遇到江枫之前,他顺手捕获了几艘商船,过了一把抢劫瘾,却好巧不巧把塞鲁来乘坐的波斯商船也拿下了。就在郑庆因发了一笔小财而沾沾自喜的时候,想不到又遇到了江枫和郑广。郑广受伤很重,一直在昏迷之中。郑庆虽然误伤了大哥,但船队毕竟是靠着郑家海贼的班底组建起来的,军官们都认得这位“二爷”。再说郑庆手下人多势众,不低头也不行,郑庆便强行接管了大哥的船队。带着三十多艘船的船队,浩浩荡荡回到占城。当他到了占城以后,才了解到大哥这两年竟然在这化外小国混的风生水起。郑家船队,也就是占婆水军已经扩展到三十多艘大船,招募了上千名水手和私兵。郑家名下的农场、山林占地广大,其中产出的蔗糖和香料都是中原的紧俏商品。粗略一算,仅仅这些土地产出每年便不下十万贯!这两年郑广不但娶了两个本地贵族女子,还生了个儿子,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心了。
郑庆舔了舔嘴唇,心道难怪大哥这两年也不去寻我,原来却是自己在这里享福。若是我能掌握这等实力,再有大金的武力为后盾,便是夺了这占婆王的鸟位也轻而易举!想到此处,他心里忽然猛地跳了几下:也许......一抹贪婪的光在他细长的三角眼中幽幽闪动,像极了一头看到了猎物的狼。
登州外海。
天色蒙蒙亮,北方的早晨寒气袭人。一艘小船在海上缓缓前行,船上两人默不作声的努力划桨,口中随着喘息不断喷出白汽。两人偶尔回头看向来的方向,眼中满是惊恐。直到日头彻底升起来,登州城墙已经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之下,两人才终于敢停下手歇歇。
“大当家,喝口水吧。”前招虎军大当家,大齐登州团练使杜威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冰冷的井水入肚,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他眼睛望着远处问道:“老胡,还有多远?”对面坐着的二当家胡财道:“快了,过了前面河口,上岸往西走五十里就是黄县。我往日有个兄弟在那边衙门做勾手,已经约好了接应之法。”“好好,先别说了,再加把劲儿!”两人继续划桨,小船摇摇晃晃,消失在海雾之中。
数日后,一驾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入了青州龙兴寺的山门。车子停稳后,下来一个白面微须的年轻人。知客僧殷勤的合十躬身道:“阿弥陀佛,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未能远迎,罪过罪过!您可是来见妙清大师?”刘麟温和的向他点头,跟着他向函丈走去。到了门口,刘麟停下来轻轻扣了扣门,恭声道:“师傅,弟子刘麟求见。”他此时虽然贵为一国皇子,在妙清面前仍做足了礼数。屋内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进来吧。”
刘麟推门而入,只见妙清盘膝而坐,手握一本书卷,平静的望着自己。虽然师傅的月白僧衣仍旧一尘不染,他的脊梁依旧挺拔,但不知为何,他身上那种曾经让自己一靠近就两股战栗,手心出汗的气质消失了。
刘麟问了安,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师父,数日前登州团练杜威跑到青州府,说是有重大军情禀报。我亲自见了他一面,想不到啊,呵呵!”他冷笑数声,但立刻意识到失态,调整了一下语气,继续肃容道:“想不到,那所谓招虎军,也就是招安后成为登州团练所辖的厢军,原来竟是一个走私贩子的帮派,叫做什么‘麒麟会’,其实都是江枫的人马!‘麒麟’,这不就是江锡林老贼的匪号吗?难怪他们有如此实力,竟能轻而易举的拿下登州城!后来他们不断向山东各路售卖食盐粮食,维持了地方需要。投鼠忌器之下,朝廷一直不敢真把他们如何。我早就该想到的,一群私盐贩子怎么能有如此本事,如此远见!”想到数次打交道都没占到便宜,有一次还险些成为人家的俘虏,他恨恨的在腿上锤了一下。
妙清脸上毫无波澜,只是平静的说道:“嗯,你待如何?”刘麟奇怪的瞥了一眼师傅的表情,答道:“当然是斩除这颗毒瘤了!江枫这厮用心险恶,在咱们背后埋下这颗钉子,万一将来王师南下,他从登州起兵作乱,岂不是动摇国本?这些地方豪强全都该死!江家当年在登莱便只手遮天,好大的气焰!我当初命人引着金兵第一个灭了他满门,为的就是......”
“是你做的?!”听闻此言,妙清终于不能保持平静,瞪眼望着刘麟。
“......是。”刘麟自知失言,但也只得点头承认:“可惜未能斩草除根,果然让他江家重新做大。”妙清神色复杂的望着他,手中书卷滑落也未发觉,他在心中苦笑:我自己悉心培养的弟子,亲手逼出来一个敌人,而这个人,又毁掉了我毕生事业,天道好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也罢,就让我看看这个身负天命的江枫,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