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投降金国之后,妙清立刻通过刘麟与韩昉取得联系,从此两位老友极为默契的开始互相传递消息,为共同的大业暗暗做着准备。很多金国最核心的机密,都是这位韩大人直接通报给远在高丽的妙清的,甚至扶持刘氏父子建立齐国这样的大事背后,也都有他暗中推波助澜。
韩昉这一次来到山东东路,倒不是打算叛逃,而是身负使命而来。因那高丽虽然勉强向金国低头称臣,却既不纳贡,也不上表,对金国所下两封国书视若无睹。金国皇帝大怒,但因与宋的战事胶着,实在腾不出手来料理这个顽强的小国,只得隐忍不发。高丽如此态度其实是因为其朝堂内党争激烈,根本没有一个统一的应对意见。
恰好此时韩昉收到妙清飞鸽传书,说希望与他会面,便主动请缨出使高丽。吴乞买闻言大喜,作为曾有多次外交经验的前辽大理寺少卿,韩昉自然是不二人选。皇帝给他加封卫尉卿、知制诰的头衔,命他携国书前往高丽,希望能通过晓以利害让其真心归附。
韩昉的行程是从登莱走海路直抵高丽王京,因此一到山东青州府就乔装改扮去龙兴寺见了妙清。妙清毫无保留的将自己失败的经过和盘托出,最后他说道:“公美兄,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对世间俗事已无挂怀,我已决意从此闭门思过参禅,有所开悟之前,再也不出山门一步了。”
韩昉当然也对妙清的转变无比惊讶,但他亦非常人,知道妙清叫自己过来绝不是说自己的事这么简单。果然,妙清接着道:“当初我希望刘麟能继承我衣钵,担负起兴复汉家天下的大任,但这孩子就像当年的我,野心勃勃,想把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并无相应的才能胸襟。他近来做事越来越没有底线,如果没有人约束引导,将来......只怕不但不能安定天下,反而有可能成为黄巢侯景之流,不但自己不得善终,也会有无数人被卷入杀业,那么我的罪业又多了一层。”
韩昉沉吟半晌,点头道:“大师,我虽不知你为何忽然有如此大的转变,但你的选择应该自有道理。有何需要在下效劳的,但讲不妨。”妙清微笑道:“我虽无意再争天下,却有更好的人选。有劳公美兄持我亲笔信去一趟登州,找一个叫谢平川的人,他是我的师兄。师兄才能胜我十倍,目标与你我相似,开创的局面更是一片大好。他一定会代替我,和你一起走下去。”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当韩昉走出寺院时已经是日薄西山。山门外,韩昉施礼道:“大师请留步吧。”他走出两步,终于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大师,你到底为何放弃了毕生志向?你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努力......”
妙清双手合十,低眉吟道:“凡心千万,心轮独守,缘起缘灭,静待花开。阿弥陀佛。”
韩昉怅然若失,再施一礼,下山去了。妙清站在晚风中,凝视挚友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道上,夕阳的光照在他的身上,将月白色僧袍染成一片金红。
是的,静待花开,因为我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那一天我才知道,这火种真正的神奇之处--它能让人看到未来,而且必然是你最关心的事。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已经足够了。难怪千百年来无数人为了它拼命争夺,也难怪方圣公当年会自信满满的举旗造反。只因他看到了开头,却未能看到结尾。而我在种子的光芒里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我还看到了太平盛世会在我死后到来:旧的制度被打破,新的华夏繁荣昌盛,王荆公的理想,终于实现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徒劳的事?江枫啊江枫,我就在这里看着,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韩昉离开青州,重新带领出使队伍前往登州,入城安顿下来后,便化妆悄悄来到登州军的驻地,果然找到了谢平川。韩昉与谢平川不再兜圈子,直接了当的说道:“在下是妙清大师至交,来此只为与先生共商大事。”谢平川看了师弟的信,已经心中有数,轻轻抬了抬手,屋内除了十兵卫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两人秘密商议了良久,走出房间时,脸上都挂着满意的微笑。韩昉得到了谢平川的保证,平安城方面将确保这次高丽之行成功完成使命,最重要的,是对方承诺推翻金国后全力支持大辽复国。而谢平川则全盘接收了妙清在金国苦心经营的情报网。
两人各得其所,皆大欢喜。只是韩昉还是对平安城的军事实力不太有信心,对于谢平川努力向北方发展商路的做法更是有些不以为然。临行前韩昉正色道:“谢先生,刘麟已经摸清了登州底细,迟早会采取行动,还请务必加强防备。韩某在外期间,在下一位密友将会负责将金国内情传递给你们,这位先生心向大宋,乃是无双国士,号‘鸿雁先生’,我们两人将会分头行动,离间金国朝廷对刘氏的信任,使其无暇南顾。”
谢平川感激的点头道:“得先生相助,胜十万雄兵!那便有劳了!”两人在夜色中挥手作别。虽然在此后的岁月里他们再也没有见面,但两人这唯一的一次会晤,却深刻改写了历史的走向。
谢平川送走了韩昉,立刻写了一封信,用飞奴传给高丽金友三。妙清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后,这位平叛功臣立刻被再次提拔,以他的年纪,将来封侯拜相只是时间问题了。相信在他的运作下,高丽会给韩昉一个满意的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