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汝楫屁股沾着椅子边坐了,仰着脸赔笑道:“汝楫不敢误了秦相大事,故问得仔细了些,笔录具已誊抄,请相公过目。”说着将怀中几张叠好的纸放在桌上。
秦桧似乎并不太在意纸上写了什么,眼睛仍望着窗外的竹林,语气随意的道:“那个武夫,我听说曾有守江接驾之功,这种人不能轻易论死,否则便会寒了将士之心,但是他硬闯大内,就算本意不坏也不能让他官复原职,听说......”他用手指敲打了两下桌面,“陛下正在考虑充实舟山等岛屿的戍卒。”
“是、是。”罗汝楫心中大感意外。日前一个秦桧心腹悄悄告诉他,秦相公要了解一下岳飞案的细节,罗汝楫以为秦相公是要借此案做一篇大文章,这才巴巴的将口供送来。可是听他此时口风,难道堂堂副相,秘密召见自己竟然只为了留下这个无足轻重的武夫一命?
他静静等着下文,却见秦桧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又轻轻放下,叹道:“好茶,好茶。”接着目光重新转向窗外,竟然不再多说什么了。
罗汝楫只得告辞离开,路上暗自揣摩秦桧与岳飞的关系,却始终未得要领,只得转而考虑如何才能保住岳飞一命。
待罗汝楫离开,秦桧敲了敲桌子,刚才接引罗御史的店伙拉开门,这长春楼的掌柜正恭恭敬敬站在门口,笑眯眯的对秦桧道:“相公可有什么吩咐?”
秦桧将桌上罗御史留下那几张纸往前一推,道:“去给你东家说,老友托付的那件事,本官已经办了。那姓岳的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运气了。”说罢起身掸了掸衣袖,背着手走了出去。掌柜躬身道:“是,是。恭送相公。”
这座酒楼是平安城众多产业之一,但朝中知道此事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临安刚刚成为行在,一切都是草创,秦桧虽有府邸,却不适合进行什么隐秘之事,因此干脆选择了此地与罗汝楫见面。
待他离开,酒楼掌柜立刻回到后院,匆匆写就一封短信,将岳飞供词和短信一起交给一个伙计,命他送往城外。
数日后,一桩惊天大案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据说有两个伪齐刺客混进皇宫,预谋刺杀皇帝,好在被侍卫及时阻止,但皇帝也身受重伤,恐怕命不久矣!又有流言说金国十五万大军即将趁机南下攻宋,朝廷又要弃城南逃。
这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玄,一时间临安百姓惶恐不安,甚至出现不少举家逃离的现象。直到朝廷派临安府尹亲自出面,公布了王开道、蒯挺二人罪状,将两人尸体枭首弃市,又再三保证陛下安然无恙的呆在宫里,这才渐渐平息了这场风波。
然而这一来,恐慌又迅速转变为愤怒和屈辱,数年前靖康之耻犹自历历在目,如今连金贼豢养的伪齐都敢派刺客暗杀天子,是可忍孰不可忍!百姓和朝中清流纷纷鼓噪,要求朝廷还以颜色,堂堂大宋,再也不能任人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