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车劳顿的曾美玉, 本打算早些上床就寝的。但心系着明显在閙情绪,辗转反侧的女儿。
卧室里没有亮灯,只有从薄纱透进的月色。
其实,这麽多年来,母女都没有同床的黏性。今晚,她能感觉到刘思思的满腹心事,似乎又打算隐而不发。
与其说要跟她聊天,倒不如说是借此躲开林学东。
“思思,你回房间陪阿东吧。” 曾美玉撑着沉重的眼皮,翻了个身。掖过被子,在冷寒中打了个哈欠。“人留在这儿,心里却惦记着他。哎,回去吧。”
刘思思睁睁地盯着天花板,眼神放空。 良久, 才淡淡地出声。“妈......,我想跟他离婚了。”
“什麽?!” 黑暗中,曾美玉身形一僵。
缠在心头几天的郁结,终于透过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倾吐了出来。却听得曾美玉莫名一惊,瞠开双目顿时散了倦意。
怪不得林学东处处忍让,表现的小心翼翼的。重新转过身来,她看着女儿那张比月色还要冷白的脸,不由蹙眉。“你们又怎麽了?”
一声沉重的叹息后,刘思思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并没什麽变化, 没有起伏的语调,听起来似乎是有深思熟虑过的。“哎……,我跟他……,不适合。跟他们那个圈子融合不了,所以,不想痛苦地勉强彼此了。”
“那……。” 曾美玉沉着气,心疼着他们,可也理解自己女儿的为难之处。
没让母亲迟疑,刘思思将自己的想法堪堪道明。
某程度上, 她是理智的,声音平和得像是在说着别人家的事那样。“我们之间差距太大,所形成的压力令大家都很喘不过气来。事实上, 他自己也在努力挽回, 并可能会从你这边下手,想让你拖着这事儿。可是妈,事情的本质是我们的三观价值有偏颇, 而我自己也有打算和计划。所以, 我们俩的事, 真的不想再牵扯着别人了。再说了, 我不想拖他后脚。你能理解吗?”
接着又是一声叹息,曾美玉侧过脸,怜惜的目光穿透夜色望向女儿。
她或多或少也是能明白的,不过理解归理解。在一段细水长流的关系中,存在矛盾是必然的事。
会掺合着各种外因,比如有来自原生家庭的,有来自社会共邻的,有来自经济制限的,也有来自健康病患的。在曾美玉看来,那就是家庭生活的一部份,不过就是柴米油盐那些事儿而已。
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夫妻二人彼此同心, 相互扶持,爱顾,和包容才是正道。
回想起在W市的家里, 林学东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向自己求助, 说感觉到刘思思起了放弃的心思,希望自己能帮忙劝慰一下刘思思。
那双深沉的眸子里总渗着一种患得患失,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慌乱。的确,她感觉得到林学东对自己女儿的爱深沉而隐忍。
然而,能令刘思思狠下心来割舍掉这份深情, 原因真就如她说的差异和压力吗?还是林学东所说的因为生理失调,而疑心抑郁呢?
“可是……思思,你还爱着他呀?我也感受得出来,阿东也是很在乎你的。既然你们是相爱的,那有什麽问题是商量不过来的?又有什麽难关是不能一起扛住的?”
曾美玉了解自己的女儿, 刘思思看似柔弱,但骨子里也是挺倔的。她有自己的主见, 不娇不作,能忍能守,但倒不至于会无故畏缩。
深夜,卧室静谧的能听到母女俩呼吸声。节奏不同,自然就达不到共鸣。
刘思思睫毛垂了垂,掩去眼中的涩然,和失落。 “妈,别再操心我们了。这事……,我已经决定了。”
她真的努力过了,被子下的手很冰凉。
覆在腹部之上同样穿透心窝, 默默的哀悼。那股子锥心之感, 只有她自己心疼难受……。
曾美玉拧头凝着天花板,感到婉惜不已。她双手交叠覆在腹部,两根拇指无意识地在绞动。
母女两人似乎都陷入了沉思, 良久, 才开口问。“那你打算怎麽办?”
脑袋隐痛,男人那把绝情的声音不断环绕。刘思思重重地闭上眼皮,眉心紧锁。
这些天,她的心身灵无时无刻都处于自责,和哀伤中。
是她没有保护好那个孩子,是她软弱无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受那个男人蛊惑,欺哄。
为了他赔上了自己的感情,身体,以至最后一身狼狈。沉重的挫折感让她沮丧, 无力, 疲累不堪。
本来没有后悔过爱一场, 恋一场的她, 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中。甚至, 感到有些说不出来的怨悔。
嘴角弯起一抹苦涩, 眼眶在黑夜中肆意染红。心里头藏着的痛苦和悲伤, 没法宣泄出来。
她不敢再抬步了, 宁可缩回自己的一片小天小地。
和林学东婚恋半年,几经波折,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
刘思思紧闭的眼睑下, 冒出了一股酸楚。曾经想过, 不去管他与林岚之间的纠葛。
因为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 那便是她咬着牙都留在他身边的唯一理由了。
现在,曾美玉一句发问,刘思思既激动又彷徨。
离开林学东……。
主卧亮着暖黄的灯光,那盏月照人前的氛围灯今晚显得格外忧伤。
男人清寡的眸底, 浮浮沉沉着一股淡淡的阴郁。内心忐忑, 心情闷慌压抑得无心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