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官十分不确定地再次眨了眨眼,这才看清了连古的神情。
“你……”他一时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这种怪异的感觉,像是故人的久别重逢。
要算起来,他跟连古确实是久别重逢,但此“别”犹如生死之别。
总而言之,有那么一瞬,他很难过,像是深深的歉然。
连古紧握住红官的手,收敛了将要夺眶的泪意,笑着说:“没事。”
红官还沉浸在刚刚那股莫名情绪中时,就又听到了录音机里传出的喘息声。
这回,两人默契一对视,红官率先躲开了视线。
“你这张嘴老爱顶撞我,总要让你尝尝被顶撞的滋味。”
“能不能闭嘴?”
红官:“……”
紧接着桌椅碰撞声、喘息声和拳拳到肉的声音交织一片,已经不难想象,那是怎样一副场景。
看他耷拉着个脸色,连古自觉地按了快进键,随机播放出来的动静小了下来。
“别动,给我抱下。”
“还不够?”
“不够,一辈子都不够。你就是铁石心肠……能不能带我一起入关?”
“你想死,我不会拦着,但不要拉上我。”
红官提了口气,上回也是听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关于后续的内容他也不清楚,所以不由得侧耳凝听起来。
见状,连古调大了音量,连里头的叹气声都清晰可闻,仿佛就在他耳边说着话。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你知道本命关里有多凶险吗?除了闯关者,我不可能带任何人进关。”
“你又在骗我,我已经知道你们关煞将的秘密了,你瞒不过我的。”
红官不禁抬眼看连古,但很快他的专注力又转回到录音去。
“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还偷偷救了个24岁的小伙子。”
红官双眉陡然一皱,显然没有之前那么淡定了。
用本命关来救年轻人,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震撼瞬间代替了心中的忸怩。
“我心里很不爽,真的很不爽,为什么你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那个人凭什么让你走这一招险棋,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我警告你别乱来!怎么还能像个孩子一样不讲理?”
“我怎么不讲理?入关前你有考虑过万一你出不来了,我怎么办吗?你就是太狠心了。”
“……我有分寸。”
“你每次都这么说!这都第几回了?”
“不会有下次了。”
“不,还有最后一次!”
“哪来的最后一次?”
嗞嗞嗞……
突然来了阵电流声,切断了关键对话,等红官回神过来看录音机时,咔哒一声,播放键自动弹起,转轮停止了转动。
“磁带已经走完了。”连古温沉的声音响起,让红官恍惚了一下。
连古将磁带盘取出,里边一个转轮确实已经没有了磁带。
他又将磁带盘反了个面放进去播放,而这一面除了恼人的电流声,就没有其他的声音。
“应该是被消磁了。”连古皱着眉头说。
“消磁?”
“只要按下录音键录上新的声音,就能自动覆盖掉原声音,我想被人为消磁的可能性很大。”
红官表情一沉,脑袋一片混沌,会被消磁,估计也是十分重要的内容,也只有听过的人才能消磁。
那个面具男给他寄过来前一定听过了录音,极有可能是完整的录音,剩下一半录音也许就是交换的筹码。
先不说对话里涉及到的“最后一次闯关”到底指的是什么,就说引个青年进关的可能性,从古至今都没有先例!
从第一任关煞将开始,作为解家“红官”,生来的使命就是守护60岁闯关者,这个传统延续至今已有几百年,历任关煞将将此奉为圭臬,安守本分,从不逾矩。
别说有没有尝试挑战原则,或许连念头都没有动过!
也就到他这一任才这么反骨。
让他觉得天方夜谭的是,除了闯关者,还能拉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入关!
这在关煞将一脉上,就从没出现过,尚存孤本手稿《神煞录》中也没相关记载,仅凭突然冒出来的几段奇妙对话,难免引人深思。
或者说,人为的痕迹更重。
两人目光交汇,红官咬了咬唇,连古倒面无异色,挑眉问:“你信里边所说的?”
知道红官会摇头,连古不出所料地补了句:“既然真假难定,试一下就知道了。”
红官一脸肃然:“胡闹!这种事怎么能轻易尝试?”
“事关你们关煞将的秘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真假?”连古的眼神里充满了试探意味。
不知觉中,夕暮悄然而至,天边余晖透过窗纱间隙照射进来,带着一丝寒意,丝丝缕缕照在红官脸上。
红官下意识往窗外投去一眼,拉长的侧颈线条流畅优美,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着淡淡斑驳的光影,柔和了严肃的面庞。
他当然知道无从考究的事,只有一试才知真假,只是这个风险太大了。
“如果我是寄录音机来的人,八成也是想要通过你来鉴定真假。”连古看着红官脸上透着的灼灼光华,隐隐心动难以忽略隐藏,于是看着他的眼神,愈发深情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