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官把脸转回来,仍然垂眸沉思:“我没有什么把握。”
再说了,有哪个年轻人敢冒险一试?
连古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温声说:“你要是担心没有人来做这只螃蟹,我乐意效劳,但凭差遣。”
红官惊讶挑眉,严肃表情中忽然泛起一丝笑意:“别开玩笑了。”
你还有一整个集团的事物要处理,还有那么多关系要周旋,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活,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险。
红官压着心底的话没说,但这些是个人都心知肚明。
连古自然也知道这些,毫不犹豫说出口,显得有些无脑冲动,于是他煞有介事地沉思了下,再坚定开口:“记不记得你之前问过我,年轻人如果能闯关,我会不会闯,那时我已经给出了答案了,我会试一下。”
红官目光闪了下,有些讶然:“当初这话题好像是你挑起的……”
“没错,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年轻人有机会,我必然会尝试,所以,我真的没有在开玩笑。”连古郑重其事,后头的声音变成了低喃,“这个录音倒是给了个方向,我想应该是冥冥中的事。”
至此,红官才完全明白那句“老有所依”是什么意思了,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日久天长的打算了。
红官望着他的目光,郑重点了点头,转而若有所思地说:“我本来还怀疑这录音是第五代关煞将留下的,但是现在看来,不太可能。”
连古有些诧异,没想到红官竟然会联想到是第五任关煞将留下来的录音。
这也难怪,毕竟这是多年前留下来的老旧玩意。
“如果是第五代关煞将,事关重大,也一定会留下值得探究的东西,关键是打破规矩这种事在关煞将一脉上就史无前例,”红官沉吟了下,兀自摇了摇头,“不对,前几任关煞将都还没有脱离解家的掌控,有什么动静,解家必然多多少少会知道些,如果真有人尝试过,不公开的极大可能就是尝试失败了……”
“这个很难说,毕竟也是存在猜想中。”
“也对,”红官低低应了句,双眸倏忽一亮:“既然都能消磁,那重新录音的可能性更大,或许只是寄录音机来的人故弄玄虚,想以此来验证疯狂的想法。”
连古看得出来,红官在谨慎地排除掉任何可能,最终剩下的那个可能才是他愿意去相信并付诸实施的。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所以,总免不了一试。”连古眼带深意地回视着红官,“寄录音来的人必然做了拷贝,也许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将录音公布出去,群众信与不信当然全凭你红官一张嘴,可难免会有异声,不摆出事实,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连古抓起红官的手,将他从肃穆凝思的状态中拉出来:“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以前他是打死都不信,但现在深信不疑了。
目光落点处,是他那双微扬的唇角,连带着红官也弯起了眉眼。
连古一双深邃的眼,蕴着温柔与灵气,就这么静静看着红官。
红官微抿唇,两颊灿若红霞,目光流转,灵动逼人。
连古的手不自觉就抚上了红官的脸,倾身靠前去,红官也没躲,只是游离的视线从眼睛滑向了他的双唇。
咚咚咚——
两人同时顿住靠近的动作,红官微微呼了口气,往后一靠,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这敲门声来得太不是时候,明明气氛已经烘托到位了……
连古转回头,微眯了眯眼,正要发作,只听门外的红福弱弱地报了声:“先生,解家来电让您回个电话。”
红官目光微凝,两人一个对视,语气变得淡漠:“不回。”
红福的声音沉静片刻,立马又说:“解老爷子说,如果您不回电话,他会亲自上门来。”
料到了。红官冷然一哼,这种手段不是司空见惯了吗?只是软硬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意料之外的是,解伯仁第二天真的亲自登门了,带的人不少,少说也有五六十人,里里外外围了三层,阵仗挺大。
“这是要迎接圣驾?”冯陈悄悄开了句玩笑话。
“不像,更像是上门绑架。”褚卫凝目将屋外那群凶神恶煞扫了圈。
“老大真的不用我们进去杀杀他们的威风?”冯陈领了队人守在外圈,自我感觉威慑力不足。
“听红先生的。”
红宅的人今早已经回了宅院,红官坐在轮椅上,由红喜推着进门,红福和林耀堂则走在左右两侧,几人不带一兵一卒就踏入了众人的围视中。
几个月不见,解伯仁终于有了点年到古稀的苍老样子,白发攀上了后脑勺,眼角密而深的鱼尾纹延伸到了鬓角,西装马夹依旧收束不住他的大腹便便,唯独一对翡翠扳指彰显着赫赫家世。
他正淡定品茗,手指捻着的杯子还是红官最喜欢的那套。
地上跪的是红宅护院,红官一眼就知道解伯仁又在摆谱作妖了。
他摆了摆手,让红福将护院小伙子扶起,然后冷哼了声:“老爷子倒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解伯仁的嗓音沙哑中透着几分威严,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直到悠悠喝完一口茶。
“越界了。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您来管?”红官的话带刺,听得解伯仁腮帮一紧,明显咬了咬牙。
解伯仁缓缓把目光抬起来,这才看到了红官坐着轮椅,林耀堂站在身侧,要说不惊讶是假的,微垂的眼皮都撑了起来。
“出息了,都会倚仗人别人了,”解伯仁话里有话,早知道红官找了连家这个靠山,起初他还不信,直到现在,他终于相信了。
于是,挑起略带敌意的目光将林耀堂审视了一番,沉着声音说:“只可惜学不到解家半分精髓。”
听少爷的话,林耀堂全程都不搭话也不对视线,只是还会隐隐替自家少爷捏了把汗。
解伯仁的老练与圆滑,红官的确学不来,不过他也不屑于去学。
“我可谢谢了,解家那一套,我红官早就不看在眼里了。”红官接过红喜倒的茶,嘴角一扯冷冷地说,“您老今天摆出这样的阵仗是几个意思?”
解伯仁不知说了多少次,这任红官最反骨,处处逆着他,连说话都得呛着他,他已经习惯了,也知道今天来肯定会碰一鼻子灰,但是没关系,先礼后兵,他自认为大户人家还是有大户人家的风度和礼数。
解伯仁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你真的长大了,你生日那天,我都给你准备了礼物了,只是想着要当面拿给你,忙完了手中的事,也只能到现在了。”
似乎听到了个荒唐的笑话,红官控制不住地咧嘴大笑起来,笑声清冷而狂,笑得解伯仁嘴角抽了抽:“你笑什么?”
红官脸色不好看:“我可真不稀罕,您可还记得那是母亲的受难日?”
解伯仁表情一松,喃喃说了声:“确实,也是你母亲受苦的日子。”
红官眯缝了双眼,实在不想看到他这副假仁假义的样子,断喝了一声:“不用白费心机了!我说了过很多次,解家任何人的关,我都不会再守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用再谈了。”解伯仁淡淡地说,话里却透着深意,“解家的关,以后都可以不守了。”
红官疑惑地挑起了眉。
“你,该卸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