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敢懈怠,双手一拽,本命线再次绷断。
红官十指力道骤然泄劲,猛地睁开眼,就见两只虚影一样的手,从他肋下穿出来,忽然就握住他的手,带着一股浓重的檀香味。
祖师爷……
红官心跳加速,这股味道就是他每天烧的香所散发出来的。
这两只手正在操控着他飞速掐指诀。
“你不应该对闯关者倾注情感,就算是关煞将,也走不出来。”
他似乎听到了耳后传来的一句空灵提醒,带着疏离寂寥的出尘感。
恍如梦寐,红官脑袋片刻空白,内心浑浑沌沌,尝试着回应祖师爷,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关煞将一脉传承至今,表面风光,实际坎坷,他这个后世弟子,更是明里暗里要断了香火,如今祖师爷现身,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而祖师爷不但没有怪罪,还帮助他重续本命线,打了个精致的花扣。
据说祖师爷的结扣,后世子弟没个传承下来,实在太难了,模仿都模仿得不像。
红官有幸目睹,也看得眼花缭乱了。
只见红线虚影重重叠叠,结成花扣也只是眨眼间,之后更像鬼魅一样穿透煞气层层迷雾关卡,向雾的尽头延伸而去。
很快就有了着落。
系上了!
“回去吧。”祖师爷温声在耳。
红官语塞,正要给祖师爷道谢,低头一看,那双有劲的手已化成羽蝶翩然消散。
手中的本命线一动,红官一扯,便将自己扯出了本命关。
十指微微动了动,似乎还带着被勒过的痛感。
红官缓缓抬起双眸,车座上的人依旧平躺。
只是旁边的血氧逐渐上升了,灵魂不再像脱缰的野马,终于拴住了!
看那因匀速呼吸起伏的胸膛,红官长长地彻底地舒了口气。
脸上的血色没回来,疼痛却遍布全身,这次的闯关可以说使劲浑身解数,他得好好睡上一觉了。
伸手颤颤地在连古手上握着,他的手腕缠着几匝本命线,结扣却是祖师爷的花结。
他竟然在最后时刻,记住了祖师爷那复杂的结扣手法。
每代关煞将几乎都有两个结扣法,一个来自传承,一个出自本身,都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用意也都不同。
祖师爷隔代相传的这个结扣法,在《神煞录》中记载得很清晰,有“守”也有“锁”的意思。
守,守一个本命年岁,平安过关,守一个重生灵魂,不堕暗夜。
锁,锁住肉身,不让邪气侵扰,不被病魔缠绕。
上一任关煞将说过,祖师爷的本命结扣,有“抗争”的意思。
“抗争命运?”红官当时是这么理解的。
“可以这么理解吧。”
“具体是什么意思?准确来讲是什么?”红官刨根问底,但没有确切回应。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扣打上了,应是祖师爷帮忙打的花结。
连古是得到祖师爷祝福的人,他一定能够无灾无难,长命百岁。
而红官关内关外欠他的,好像都只有好好活着才能弥补。
连古本命关内呈现的所有景象,红官都得好好梳理,不然真不知道在他意识深处到底埋藏着什么样的故事,稀奇古怪又不为人知。
出关后,车内的烟雾缓缓散开,外边的光投了进来。
转回头惊见车窗外站着一整排武装特卫,他这才想起之前叫了冯陈来“收尸”。
想来他们已经等候许久了,正要伸手去开车门,车窗外却突然响起了一片激烈的枪声。
红官本能地趴在连古身上,外面的特卫已经散开,各自找掩体射击。
没来得及看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绪就被连古带动了。
“醒了?”红官紧紧抓住连古的手,轻抿着发颤的唇,不敢大声。
事实上外边的枪声响成一片,盖住了红官的话。
车身被打了几个窟窿,好在特卫们的车都有防弹玻璃,所以躺平的两人都不在射击范围内。
连古微阖的双眼投出点微光,之后就沉沉闭上了。
红官抓着他的手轻吻了下:“谢谢你愿意回来。”
外面至少有两波人在火拼。
谁敢跟特卫干战?
只有雇佣兵了!
那么是解家?还是和解家有瓜葛的黑蜂、花姐?
是他的行踪暴露了,还是连古的身份暴露了?
如果黑蜂到场,场面将会十分混乱,如果花姐到场,至少还可以上演一出“擒贼先擒王”的戏码。
如果只是解家人到场,就更好解决了。
原来的35名特卫全部送上救护车治疗,而持枪火拼的这波特卫却是中途赶来的。
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得真巧!
等动静小了下来,枪声断了之后,已经过了半小时。
红官咬牙支配着难以协调的身体,趴在窗上瞧了眼外头的形式。
已经在拖尸体了,刚好他开来的运尸车能用得上。
大大歇了口气,红官终于打开了车门,迎面的就是规矩列队排排站的武装特卫们。
褚卫搭着件外套风尘仆仆地从中走出,狂风撩动大衣,缠满绷带的胸腹渗出的血迹时隐时现。
寒风冷冽,褚卫刚毅的脸上像冻了层冰霜,目光沉沉,在见到红官那一瞬,秒变脸,收敛了攻击气息,连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些。
“嫂子!!”冯陈的呼声,从后背传来。
红官一扫眼,就见冯陈和红喜伤痕累累,相互搀扶地走过来,脸上堆满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看到这些陌生的熟悉的面孔,红官心情明朗了不少,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人一放松,困倦滔天席卷,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好在被一只手及时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