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了药箱,计承迅速拿出体温计、血压测量仪、血氧仪等。
“先生发了热,我们给先生贴了退热贴。”床边的红福连忙让开位置。
计承过来解开红官衣扣放了体温计,问打下手的红福:“他回来多久了?”
“十分钟。”
“他去了沈家私立医院,守完关没有就地诊疗?”
计承盲猜要么沈家太不会做事,要么红官脾气太倔。
红喜端着一盆热水过来,解释:“先生不愿意,只想尽快回来休息。”
计承挽起红官衣袖测血压,问了个题外话:“所以这次守关的结果是……”
红福叹了口气:“沈先生是过关了,但……”
“血压有点低了。”计承收了测量仪,目光越过红福问红喜,“红官又一意孤行了?”
红喜摇摇头:“先生这次只是‘守关’,没有做其他的,是沈先生自己争气,闯过了本命关。”
计承倒是有些意外,或许那个叱咤商界三十多年的烟草大亨,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与求生欲望吧。
而老天没有格外开恩,多活几年完全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那红官怎么虚成这样?”计承正准备给他静脉滴注补营养,这句倒是刺激到红官了。
只见红官微微睁开一道眼缝,疲惫又沙哑地呼出一句:“大忙人来了?”
计承抬眼看去:“都有力气阴阳怪气了,看来还不至于太虚。”
红官嘴角轻轻一扯,眼皮掀开了些,看向红福红喜:“……我想和计医生说几句话。”
计承一瞬严肃起来,怎么感觉像是要交代后事?
啊呸!医生要相信科学,但这样的事也不能乱想,多少有点不吉利!
红福红喜会意,离开房间时关上了门。
计承边给他穿刺静脉,边开玩笑说:“现在来交代遗言为时过早了。”
“连古最近一次回城,你见过他吗?”红官盯着计承看。
计承神情微定,给他调整了滴速后,摘了手套:“自己都这样了还三句不离他,就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
语气中那股子“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很浓。
红官难得认真正视他:“就是为自己考虑,才想知道他的情况。”
计承眸色微变,犹豫了片刻,才往床边坐下:“前阵子忙着配药,面是没见着,但我知道他回来。”
“就这样?”红官不信。
“不信你可以问问韩医生。”计承撇下嘴角,为这种事证明自己,有点有力没处使的感觉。
“说起韩医生,他应该会跟你说些事。”
计承嗤了声:“他凭什么跟我说?”
韩杨嘴巴很严实,尤其关于病人的隐私,一概不会对外传,哪怕关系多么要好。
“那你可不能和他们一样,什么都瞒着我……”红官弱弱哼出一声,黑眸却时刻不离计承的表情。
这目光像狗皮膏药,粘得慌,计承呵呵一笑:“你可想多了,我们这些从医工作者,只对病人隐私保密,其他的站在朋友的角度上,我知无不言。”
红官侧着头看他摆弄药箱,似乎看不出端倪,就叹了口气准备闭上眼。
“韩医生……”某人心虚地靠过来,见红官昏昏沉沉要睡,就闭口了。
“韩医生怎么了?”红官又挑起了眼皮,像是突然从昏睡中抽离出来。
计承话到嘴边又不得不说,或许是那几年莫须有的同窗情谊在作怪,让他不忍心对红官有所隐瞒。
叹了口气,计承豁出去般:“韩医生原本和我一起过来,可来的路上接到了冯陈的电话。”
“冯陈?”红官神经突然紧绷,忐忑地滚动了下喉咙,“连古……出了什么事?”
计承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不确定,我只知道他们电话里提到的两种止痛药……”
“止痛药?连古的病复发了吗?”红官惊地坐起来。
计承按住红官:“你先别激动,我起初也这么认为,但韩医生说不是,他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红官喘息了片刻,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垂下了又费力睁开。
“我只知道美沙酮常用于晚期癌症,丁丙诺啡虽不用于癌症止痛,但也是强效镇痛药,作用比吗啡强数十倍……”
红官随即摇摇头:“连古对这镇痛药过敏,不能用!”
“这个韩医生比谁都要知道,连家的医师团队也不会知道,所以我在想,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冒着过敏风险提出这样的治疗方案。”
红官心中没底,这回更是如坐针毡,抿着发白的嘴唇刚松开,就听计承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连古人在北城,韩医生也赶了过去,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如果他是中毒了、中枪了,这些都好说,偏偏韩医生闭口不谈,我本应该求证之后再告诉你,但站在朋友兼室友的角度上,我没法掩饰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怀疑,他们所说的这两种药是用来做戒瘾的维持治疗。”
“戒瘾??”红官瞳孔一缩,两眼发直,声音似乎窒息了,片刻反应过来时猛地抓住了计承的手臂,“他吸毒了?!”
计承禁不住他这探索、恳切、惊惶的目光,反按住他的手腕,放低了声线:
“红官,你就这么不信他?我跟他认识多年,不能说了解他,但也知道他不是那种经不住诱惑的人。”
红官脑中血管似要炸裂,尤其是想起了连古手臂上那个莫名的针孔……
他当然相信连古不会去碰毒,他本人的原则底线也不允许,但红官也深知他是会为了达到目的不要命,甚至可能以身试毒的人。
计承看他情绪激动,重新替他调了调滴速:“他都恨死了那些毒贩,自己怎么可能会去碰毒?”
“可那药……”红官不会盲目相信任何一种可能,但眼下这种情况,很难不让人多想。
计承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分析起来:
“我的怀疑并不是毫无根据,当瘾君子毒瘾犯了,没有继续吸毒,就会出现严重的戒断症状,其中就有剧烈的疼痛。这时要进行脱毒治疗,绝大多数人会选择镇痛效果超强的药物,这两种药就可以用来替代毒品以减轻戒断症状的严重程度,使患者能较好的耐受……”
“至少有50%的概率是碰了毒,但或许有80%的可能不是他自愿碰的呢?”
红官略一怔神,眼神慌乱中似乎重新找回了焦点,落到计承脸上:
“连古手臂上有个针孔,问他说是病发打的镇定剂,可他根本碰不了镇定剂,那么拙劣的谎言,我怎么就没有意识到……”
红官语气中满带自责愧疚,同时恨意满满:
“连古曾被黑蜂带去了北城,那消失的一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黑蜂自己是不会吸毒,但他完全可以让连古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