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地停了,厚厚的笼着一层黑云似打翻了的浓墨,邢蹇不死心地看着梅鹤卿,“你胆敢绑我!”
梅鹤卿靠在圈椅上,神色悠闲,“邢大人,这雨前花了不少钱吧?今年洪涝灾害严重,还能留下这么些好茶真是难得。”
“梅鹤卿!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是以下犯上,我有罪自有朝廷定不是由你说了算!”
“申录,他太吵了。”
申录还是不敢,试探问,“大,大人,不好吧。”
梅鹤卿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我只是让你把他嘴堵上又没有让你杀他。”
“噢,这样啊。”
邢蹇呜呜地叫,梅鹤卿放下茶杯对身边的人道,“沏壶热茶来。”
“大,大人,是不够吗?”
他手指敲了敲圈椅把手,“本官如今深陷囹圄,估摸着我家娘子要来救我了。”
江柳再次觉得自己成为了他们play的一环,烦死了她怎么总当别人爱情的旁观者!
但她现在不能走她要等慎儿回来夸她!
杨凌风跪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向梅鹤卿走过去,“噗通”一声跪地,“贤弟,我知道我现在不配这么喊你,只是我那媳妇和双双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还请你不要怪罪她们。”
其实杨凌风也一直在挣扎,他做了这些事没错,也确实真的动过想杀了段月娘的心思,因为他无路可退。
他不是梅鹤卿,杨凌风出身农民土生土长的赣州人士,祖祖辈辈耕种就出了他这么一个进士。
朝里无人莫做官,他走了多少年才到如今这个位置,人走久了难免会迷失。
是他对不起四丘村所有的父老乡亲,是他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想往上升有错吗?想高官厚禄不对吗?
梅鹤卿叹了口气,他当不起杨凌风这么大礼,此次案件最让他痛心的就是相识多年的杨凌风。
他没有办法用自己的身份立场做一个正义的化身去指责他,但他错了就是错了。
“杨大哥,鹤卿当不得你如此大礼,请起来吧。”
“田嫂嫂和双双,我知晓他们是无辜的。”
杨凌风眼眶一酸,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邢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申录堵他的那块布吐了出去,“杨凌风,我等有什么错?不过是成者为王败者寇,现在他梅鹤卿赢了自然说什么都可以!”
如果不是手上没有家伙的话,梅鹤卿现在就想把邢蹇打上一顿。
有的人至死都在守节抱义礼而死,有些人死到临头还坚信自己的是非成败观。
“你也配论成败?邢蹇你身为一方知府不思为民谋利而竭民利供你一家之私,贿赂上司,残害百姓,你其罪当诛!”
“呵,梅鹤卿,谁当官不是为了自己,像你爹那样的人有几个?你今日打倒我一个仍然会有千千万万个我,人皆私之。”
梅鹤卿皱眉半天没有再反驳他,邢蹇说的全是歪理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无奈的人性。
正是因为这样才愈加要正法度,约束人的私欲,可是法制在这个时候好像……不那么容易推行。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字,清仕。
水至清则无鱼,如今想想多的是无可奈何和讽刺。
*
天蒙蒙亮,萦绕着湿气,河堤基本修好,董淑慎带着辛长林的一队人急匆匆的赶到知府衙门。
辛长林带着剩下的兵去了四丘村,邢蹇那点儿兵力彻底不算什么。
她迎着晨光迈进来,忙碌了一天一夜面上未显倦色,反而熠熠生辉,像那小溪终于汇入了大海,从今往后波澜壮阔,奔流不息。
青石板上的水洼波光粼粼,董淑慎踏破发出声响,梅鹤卿等了她很久。
他睁开眼睛略微懒散地看着她,“慎儿,你再不来你相公就要被他们欺负了。”
董淑慎见他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哪儿有人敢给他委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