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得不到下山的指令，已经旷工一天的吴县令急得不行，在茅草屋里不停打转。

宁水和青山县挨着，王爷的性情他曾经仔细打探过，绝不是那种只杀一个花豹就停手的人。最有可能的打算，便是等剩下的卫军到场，然后猛虎开宴，大快朵颐。

显然，这一位的胃口极大，准备拿这伙卫军开刀了。

作为一个混迹官场二十年的老人，吴县令很懂得明哲保身，有事也是高位者在前面顶着，哪轮得到自己一个七品小官。

但这一次不同，要跟庞大的卫所对上，一旦有什么闪失，人家要解决他这么个小卒子也就顺手的事，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卫所是什么情况，地方官再清楚不过，说一声烂那都是客气的，简直就是烂透了。

连皇帝陛下也知道，地方卫所已经远远背离了当初设立的初衷，连年削减卫所军费和编制，勉强只留了块牌子。

他们现在仅有的作用，便是凭借官军的名头，维持地方上的安稳，震慑那些狂徒，毕竟衙门里的捕快什么的，是真不顶事。

吴县令左思右想，心中的恐惧不断被放大，只觉得自己这个官当到头了。

卫所虽然大不如前，但里面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与地方牵扯极深，哪里是好碰的，王爷这回不明智啊。

“吴大人，我家王爷有请。”

他才在心里念叨了一句，便听见屋外的叫门声，顿时吓了一跳。

“多谢将军告知，还请稍待片刻，容下官整理一番仪容。”

来喊人的亲卫点点头，随即站到了一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在文武大体对立的背景下，血气方刚的汉子对文官这种惺惺作态基本都看不过眼，当然，文人同样觉得大多数字也认不全的武将们粗鄙不堪。

白芨坐在已经没有虎皮、专属大当家的座椅上，茶都喝了两杯才等到来人，觉得这位还真是个慢性子。

“下官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了吴大人，坐下说。来人，上茶。”

看到王爷如此客气，吴县令心里一凉，脑子飞快转动起来，想到自己存私房钱的地方还没和夫人交代，默默叹了口气。

上官的茶哪里是好喝的，越是对下边的人客气，里面的事情就越大，多半要你去冲锋陷阵。

白芨看对方一脸紧张的样子，立刻就知道对方想偏了，于是笑着问道：“吴大人，眼看就到年底了，不知你对年终官考可有信心？”

吴县令：……

骂人么不是？

王爷，有您这么说话的吗？

现在江淮官场谁不知道，淮宁五县只有一个出息，其他四个年年不是下中，就是下下，每个县令都在为不罢官而努力。

说实在的，抛开宁水不谈，清远、青山这几个县并不是最差的那种，至少各项数据要比边城和山沟里的县强很多。

但架不住地理位置良好以及亲兄弟的亮眼表现，横向一对比，放在其他省份能给下上甚至是中下的成绩，愣是没一个考官敢给出公正的批语。

吴县令天天骂老孙不是没有原因的，就是因为他把考官的胃口给养刁了，平白让兄弟们受了委屈。

“王爷，这个，还凑合，应该不会比去年差。”

去年是下下，要是再差的话，以后基本就见不到王爷了，也用不着为吹牛而尴尬。

听到这个回答，白芨似乎没注意到对方的不自然，接着扎心，“吴大人，新皇初登大宝，各地总该有所表示，让新皇看看治下的风貌。如此一来，三年大考很可能提前到今年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