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老爷子是如此处理的?”
“是的,王爷。沈家已经定好了开祠堂的日子,现在正加紧赶做沈二爷的灵位,七日后会给沈三郎重新上族谱。”
听到这话,白芨手里的笔停住了,心中顿时生出一股钦佩之情。
又是一个聪明的狠人啊,公然违背世俗规矩,把夭折的孩子请进祠堂。
“待会你和胡大人说一声,不管今晚来人中有谁,尊客位都给老爷子留着,本王要和他好好喝几杯。”
人家为了达到赔罪的目的,连族长之位都舍了,合该有这份体面。
“是。”林队长拱手复命,之后从怀里掏了几张纸出来汇报,“王爷,末将因查到些许眉目才未能及时赶回,请您过目。”
白芨微微有些意外,本来只想让属下打探一些表层消息,却不想还能挖出更深层次的东西,这么草率?
她接过纸张翻了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学政衙门几个字。
沈大郎的母亲蒋氏出身蒋家,蒋家当家人蒋德远乃现任江淮学政,是沈大郎的远房堂舅。
学政衙门直接归礼部管辖,学政相当于后世的省教育厅厅长,品级只比总督略低,地位还在各府知府之上,是从三品大员。
按正式的科举考试来算,县试由县令主持,府试由知府主考,到了院试才是一省学政亲自担任主考官。
“本王听沈大郎谈吐,不甚惊绝却也非草包之辈,他在书院的风评如何?”
林队长就知道王爷会问这个,连忙拿出准备好的东西,“王爷,末将私下问过沈大郎的同窗,他们都说‘此人肚里极有文采,不时有灵妙之笔’,课业在县学里数一数二。”
“数一数二?”白芨玩味一笑,轻轻弹着手里的纸张,“也就是说,他在本县都不能保持压倒性的优势,次次拿第一?”
“是的,有一位学子时常与沈大郎较劲,搞得他烦不胜烦,县学都不怎么去了。”
“这样啊。”
在吴中县数一数二,能拿到县试的案首不奇怪,在府试能拿到案首就有些超常发挥了,而要在整个江淮学子当中直接拿到廪生名额,则有些匪夷所思。
院试其实也是省一级组织的考试,通过府试的学子在各个州、府城考试,学政亲临现场监考、阅卷,然后依照州府情况不同按比例录取。
简单来说,苏州府经济好、教育发达、人口也多,录取的秀才就多,反之像淮宁这样的州,每次的录取名额会少一些。
又因为学政要到每个州去监考,所以各个州府考秀才的时间是不一样的,这样也就不能用同一套考题来评判各州学子谁强谁弱。
鉴于以上情况,大兴各省学政会封存每府前几名的考卷,等整个省都考完了,再放到一起综合难易程度对比,从中挑出十人,不排先后直接给出廪生名额。
这种廪生比本府自己评出来的更为荣光,算一种特殊的荣誉,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全省前十。
白芨对科举的了解仅限于表面,不知道这种排名是不是大兴独创,但以沈大郎平时表现出来的实力,应该很难得到这份殊荣。
江淮有百多个县,一个县状元都拿不稳的人,要干掉这么多人抢前十……
当然,沈大郎能拿到这个廪生不一定代表蒋学政徇私舞弊了,也有可能是出于苏州府的地位考虑,全府没有一个人拿到前十,场面上不好看。
或者,大多数县学学子都比吴中要差,第一名的成绩还比不过吴中的二三名。
“你去收集苏州府近几次府试、院试的考题,再试试能不能弄到头几名的答卷抄本,传回去让家里的两位先生看看。”
“是。”
等属下领命离开,白芨重新拿起毛笔,沾上调制好的佐料,均匀涂抹在已经晾了一会的鸡腿上。
小桌旁边搁了盆烧到恰好的炭火,某人哼着小曲,惬意地听着油脂滴入火焰的‘呲呲’声,压根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科举诞生之后,就一直伴随着作弊的现象,无论杀多少人,都会有人继续心存侥幸铤而走险。
有蒋学政的关系在,沈大郎不太可能用小抄作弊,却极有可能提前知道了考试的大致方向,从而压榨沈三郎写出多套答案。
作为嫡长子,需要荣光加身,蒋家也乐意看到亲近蒋家的后辈之中出现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