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曹御史和胡县令来到学徒班所在的院落,面面相觑地望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发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做不出驱赶和强行穿过的事,只能缩起肚子勉强挤进了角落,引得前面不少人发出不满。
二人露出苦笑,平静了好一会之后,才通过周围百姓的话知道了一个大概。
与学堂类似,学徒班按照知识掌握进度,分为甲乙丙丁四班,从最基础的识字开始,再到背熟药性药方,辨识药材,一层层往上教,通过了考核就自动进入下一个班学习。
“啧啧,用纸包药的手法都是一样的,真漂亮。”
“是啊,前面还教了铡药,切大切小都有规定,错了要挨罚。”
“这有什么,据说到了高级班,认得药材还不算,每一种至少要定四个品级,炮制方法更为复杂严格。”
公开课可以让旁观者直观地看到内情,了解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对医药稍有认知的,看到抓药的第一课是给药材分品,纷纷拍手称赞起来,越发看好这个行会的发展。
药方是死的,而药材的药性却千变万化,同一种药长十年和五十年,效果天差地别。
如果只会照方抓药,不会根据实际的药性来调整用量,不知道删减不必要之物,这种大夫只是最普通的医者。
而这里的学徒班,张贴在课堂外的毕业细则,深深戳中了人们的心。
做不到因人而异,完成不了二十三个常用方剂考核的学徒,即便毕业了,也没有坐馆行医的资格,只能给大夫打下手。
这些规定也让老百姓头一次知道,行医是需要资格的,真正的大夫不是拿着方子乱开药,好与不好全看病人的运气。
“据说,问诊一课更难过,好些在医馆学了七八年的人慕名而来,结果只被分到了丙班。”
初听到这话,人们狠狠吸起了凉气,心里不禁疑问,需要这么严格吗?
但一想到要是将来自己和家人生病,碰到两个大夫,一个是行会出来的,一个是医馆出来的,绝对会选前者。
严师出高徒,是有道理的。
“好。”
有人带头吼了一声,引起一大片的附和,顿时把课堂内正在上台演示抓药手法的一名学徒惊了一下,脸都红透了。
“肃静。”
同样身着行会制服的讲师冷冷地冲门外喊了一声,而后对有些不知所措的学徒说道:“凝神、吸气、静心,不要被外物干扰,你手中之药关乎人命,切不可粗疏大意。
倘若有朝一日,尔等身处边塞,哪怕遍地都是金戈之声,身为医者也要做到心无旁骛,尽全力救治自己的袍泽,早一刻施为,救活的希望就多三分,明白吗?”
“明白。”
讲师说完,继续让学徒完成抓药,点评之后再让下一个上来,全程当门外黑压压的人头不存在。
他的这种淡定感染到了教室里面的学徒,课堂恢复到了之前的秩序,而小院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们还是走吧。”一名衣着不俗的男子感慨出声,神色复杂地扫过面貌很不一样的众多学徒。
“嗯,不打扰人家了。”
“说得对。”
随着最前排的的围观者不断出言,并接连转身挤出人群,越来越多的人朝外走去。
受此影响,后排的百姓上前目睹了授课的方式,大概知道这里是怎么一回事之后,也没有多做停留,自发离开。
“曹叔,王爷总能用最普通的事物打动别人。”
身边空出来大片位置,胡县令一边拍着从墙壁蹭来的泥土,一边好笑地打量着那名正在手抖的讲师。
原来,这人也不是没有波动的。
“是啊,王爷最可贵的地方在于知道百姓需要什么,比起高高在上不识民间的富家子弟,她更接地气。”
曹御史捋胡须的动作越来越慢,心里既遗憾某人是女子身,又庆幸她是女子身,想法十分复杂。
在他看来,此时的大兴需要的不是英明神武却高坐朝堂的君主,现在这种情况反而更好。
王爷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效果要比只能通过下面传递上来的只言片语强百倍。
两人站在原地想了很多,直到学堂下课的钟声响起方才回神,同时抬头看了眼天色之后,脸色立马变了。
“王爷恕罪,下官一时看得入迷,未曾吩咐膳房……”
担心女王饿肚子的两个男人小跑回院子,等看到满桌子的饭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发现又来了两个,白芨开心地笑了,热情发出一同用餐的邀请。
“刚还想去叫你们呢,两位快坐吧,大家都不是外人,别客气。”
她连早饭都没消化完,这杨婶又送来了这么一大堆,真的很难消受。
曹御史一想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当即拱手道谢,领着胡县令坐下,“那下官便厚颜领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