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面临选择,大家最后还是要考量,究竟哪种方式对自己有利。
自耕农逐渐变成雇农,根源还是利益在作怪,普通人肯定仅着自己的小家来考虑。
至于税收到底是进了户部,还是落到大户们的口袋,这些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
但如此做法是存在高风险的,这一点刘氏从小耳濡目染。
“王爷,也是他们有福,能碰上您这样的主家。要是换个性子拧巴的,说不得就不给他们种了。”
“是吗,好像是这个道理。”
没人可以一辈子顺风顺水,权贵场瞬息万变,说不定今天高高在上,明日就成了阶下囚。
成为佃农以后,最该害怕的就是土地更换主家,因为谁都不能保证新的主家会比旧东家要好。
雇农想要回到自耕农,基本不可能。
普通人总归会遇到难处,手里现成的银两和短时间难以出售的土地比起来,肯定是前者更容易消耗。
一种是欠了外债但家里还有地,一种是手里没了现银却没有外债也没有地,两种人的生活状态根本不一样。
这些东西白芨不能直接说给儿子听,除了年纪的因素之外,个中的隐情只能自己去体会。
并不是老百姓短视,而是大家都只能看到眼前。
“贵人,小的不知道您会过来,什么也没准备。”庄头带人摆好桌子,又用洗刷了好几遍的碗装满开水。
“不用麻烦,我们是临时起意来看看的,有什么吃什么吧,中午杀只鸡再捞两条鱼,其他的你看着准备。”
白芨说完,见到对方一脸为难,咬着牙没有动弹的意思,瞬间明白了。
“谢庄头,你是本王庄子上的庄头,生死由本王来定,不是那些佃农的马前卒。”
听到这个自称,庄头整个人都吓傻了,连忙带着一干人等趴在地上,“贵……王爷饶命,小的该死。”
“你直接告诉那一小部分‘聪明人’,本王最讨厌被人胁迫,想要继续种地就老实点,否则本王可以拿庄子来种草喂马。”
“小的明白了,下次一定不再犯。”
“去吧。记住,你是本王的人,不硬气一些,就是在丢本王的脸面。”
“是,是。”
看着惶恐退下的中年庄头,刘氏用手指轻轻摸着碗口,叹道:“唉,苦命人何苦为难苦命人呢?庄仆的日子,可比佃农差多了。”
白芨奇异地看了对方一眼,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
人家根本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而是好命到可以不用去懂,也不想懂这些。
“本王曾经听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在江湖之中,总是充满了纷争。”
“能说出这种话的,肯定是一个智者,有一双看透红尘的慧眼。”刘氏点头感慨了一句,牢牢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察觉到她的心绪,白芨发现当下的话题好像有点危险。
要是一个不好,让这人想多了看破红尘,自己可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人去赔给老苏。
“夫人,本王在宁水也有田庄,他们的庄头很有几分远见。老人家一不求降租子,二不想盖房舍,只给庄上的孩子求了一个可以识字的恩典。”
“真的吗,这位老人家太难得了。”
“嗯,所以本王在考虑,是不是这里也一样,但我又不常在这里。”
听到王爷的难处,刘氏绞着手帕,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要不妾身帮您代劳,我想就是请几个先生的事,应该不难做?”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反正妾身闲着也是闲着。”
听完两人的对话,白斯辰立刻低头,端起大碗开始吨吨吨,不敢抬脸。
白芨斜了儿子一眼,没等说什么,就见端着鲜果而来的妇人,把托盘和果子洒了一地。
“王,王爷,小人该死,小……”
“原谅你这一次,去换一盘过来吧,你刚才听到的也是真的。”
打量完满脸震惊,同手同脚退下的女子,刘氏转过头盯着白芨猛看,嘴角的笑容异常惊艳。
白芨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也学儿子一样端起大碗,同时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老苏那个狗男人,眼光真特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