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于说,你只要去年好好交税,留着凭证,官府不会管你之前的事。
若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了,主动找上门,那对不起,请把之前的税收补一下。
那不补办行不行呢?
当然不行。
那些收税大军眼睛贼尖,谁没有交税凭证,走在路上底气是不足的,十次能被揪出来八次。
除了不补凭证会受罚之外,肃州的百姓们也意识到,交税不仅是义务,也是福利。
有了凭证,可以从官府购买到各种新式种子,可以享受招工优先的待遇,甚至免费听课。
卢大人最佩服的白芨的一点,就是她把课堂开到肃州来了。
不学四书五经,主打识字和技术,没有一点虚头巴脑的东西,满满都是干货。
就拿官话和西域话来说,你要都能学会,可以流利地与人交谈,那不妨去驿馆试试翻译的职位。
科举是梦想,学堂是饭碗,普通百姓哪里抵得住这个诱惑。
而听课的前提是交税,交税的证明是那张凭证,小小的纸条,已经慢慢取代身份文牒,成为大家最宝贝的东西。
“王爷,这就是寒舍了,地方不大,还望您别嫌弃。”
在城里走了一刻来钟,总算到了地方,卢大人一边引人进屋,一边自己提着水桶去打水泡茶。
白芨站在主厅打量了一会,也没有坐下,而是伸手抹了一把桌面,弹了弹指尖沾着的沙尘。
她微微皱眉,并不想看到一个事事亲自动手,家里只有一个老门房的清廉官吏。
“老爷,你怎么在当值的时候回来了,不是说要去迎接贵人的吗?”
突然,一阵疑惑从门外传来,屋里的人等了许久,才看到一个挺着大肚子,在仆妇搀扶下进屋的女子。
来人看上去三十左右,脸上和手上的皮肤保养得很不好,留下了许多痕迹,穿着也很一般。
见到她,白芨终于露出笑容,尤其是将视线往上,一眼就发现那根银簪不仅不值钱,年头也不短。
可能,都不是纯银的。
“你是?”
不大的家里进了陌生人,杜氏微惊了一下,经过五六年的时间,她也适应了自己身份的转变。
“您,您是王爷?”
“大姐,别来无恙!”
这一声称呼让杜氏脑子彻底转不动了,根本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贵人。
一旁的仆妇听到这位默认了王爷身份,也是呆立在当场,没有任何反应。
打完招呼,白芨返身坐在主位之上,随后让杨氏上前,扶着对方在自己身边坐下。
“王爷,妾身……”
“不用多礼。曦月,叫人。”
听到娘的话,小四看了眼一脸呆滞的女子,笑着行礼,“白曦月见过,姨姨。”
杜氏先看了看贵人阻止自己起身的手,又看了看面前贵气逼人,灵动不已的孩子,总算找回了一点思绪,“殿下,使不得,使不得,您快起来。”
她慌忙摆手,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殿下,您,您别嫌弃。”
“谢谢姨姨。”小四只喜欢收礼物,从不在乎价值。
白芨很满意闺女在这方面的通透,看向还一头雾水的杜氏,笑道:“大姐,你现在,还能推得动自己丈夫吗?”
这句话瞬间把杜氏拉回了当初那段极为艰难,却不觉得很苦的日子。
她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也露出一个笑容,“能的,只要他需要,我还可以推。”
卢守行站在门外,恰好听到媳妇那不算高昂却异常有分量的承诺,一如当年那般。
白芨朝门外瞥了眼,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年代久远的字条,轻轻推到杜氏身边。
“收好它。一般的难处,书生可以帮你,倘若有一天,你受了书生的委屈,拿着它去找白曦月。当然,要不要用,决定权在你。”
杜氏听丈夫说过无数次借条的事,怎么会认不出纸上的笔迹。
她感受到了巨大的温暖,眼睛瞬间模糊,“王爷,我,我何德何能,您为什么?”
白芨拍拍她的肩膀,抬头望向房顶,轻叹道:“因为,当初那一百两银子,有五十两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才借出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