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插手他的教养之事,她知晓她出身到底不够,绝不会有王竹能将他教的好。
她和王竹不算合得来,她自卑又怯懦,偏又是婆母,多年来婆媳从未交过心。
包括他们的二婶儿,李氏的女儿,她也是不甚喜欢的。
但她要想为难两个儿媳,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世家规矩多,长辈对于晚辈又天然的制衡优势,只要她想的话,一重重的规矩压下来的话。
即便能干如王竹,也会受到困扰和难为。
尤其是儿媳有了孩子后,她若想压一压儿媳,只管将孩子抱到身前来拿捏儿媳。
但她没有,她说自己就吃够了婆母给的苦头,母子离心不亲厚。
她做了婆母,再是不喜儿媳,也不会以此做筏来不让儿媳好受。
她和他说过,她也是母亲,最是明白母子不亲,是何等煎熬的滋味儿了。
他当时还在想,等他掌了权时,定要让父亲和二叔到祖母身前装也要装出个孝子模样来。
可惜到底没能是等到那一日。
母亲和他说,他的祖母走时很开心,说她终于任性做了一次她自己。
还在走前,还细心将能留下的东西都分了。
这些年她攒下的东西来,留给两个儿子的,都是他们小时用过的笔墨和玩具和随身带的一些饰物,和许多她亲手做了,却没能穿到他们身上的衣物。
每一样都精心保存着,连旧色都很少见。
阿昭得到的也不多,他和阿曜是一样的,阿欢的最多。
可她最牵念的两个儿子,却连孝都没有守,二十七日一过,便夺情回了京都。
这件事是谢太傅示意和允准的。
他也永远不会忘了谢太傅在看到祖母留给两个儿子的东西时,满面嫌恶的说了句,“果然是上不得台面,到死都难脱小家子气。”
这一句,让他第一次在谢太傅面前没克制住发了火。
谢太傅在看到他眼中的哀伤和火气时,看他的眼神失望又冰冷。
他那时就清楚了,亲情这个东西,在整个谢氏中,只存在于他和祖母,和母亲,和阿欢,和阿曜之间。
别的人只会和他谈利益,绝不会谈亲情,因为在他们眼中,那是最无用和累赘的东西。
他一直记得的,永远也不会为谢太傅对他的重视而被迷了眼睛。
“其实祖母不恨他,只是不想和他再有关系罢了。”
听他说到祖母,谢凤仪以为他指的是谢太傅和祖母之间的无情无爱。
“陈妪与我说过,祖母从嫁进来那日掀了盖头后,就对谢太傅再无一丝夫君的憧憬了。”
“谢太傅嫌她出身低,也不够能上得台面,不让她去京都。”
“她其实更不想入京,只想在陈留离他远一些。”
谢凤仪苦笑一声,“祖母怕他,怕到看他一眼心都发颤。”
“陈妪说,祖母说从太傅眼中看不到任何一丝的柔软,满满都是嫌弃和无情。”
谢曦缓缓端起酒盏,“所以我很清楚,如果我在祖父眼中也变得无用,他不会对我有任何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