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豫成看着穆玉宁放的比自己还低的酒杯,预计今天这饭应该会是食不知味的一顿了。
两人的杯子一个比一个低,最后他好不容易抢占到了更低的位置,胸中长舒一口气。
可他刚饮尽此杯,又被穆玉宁惊得恨不得立刻自罚三杯。
“豫成兄实在是客气了。”穆玉宁接过展阳手里的酒壶,竟然亲自给自己斟酒!
“郡主,使不得使不得!”张豫成伸手想阻止,可又不敢触碰穆玉宁的肢体,顿时显得人更加无措起来。
“啊...我又冒昧了,这样叫你显得我太自来熟了。”穆玉宁似乎也意识到略有不妥,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豫成兄”完全是因为前世听过兄长这样称呼,可是现在她还不知此人与兄长是否相识,如何能得知对方的年龄在自己之上呢。
虽说张豫成听到郡主尊自己为兄,已是惶恐不已,但是他那句“使不得”却完全是针对穆玉宁斟酒的动作,不想被郡主以为是自己不悦听到她擅自称呼自己,这可就误会大了。
“郡主,无妨无妨,我...我不是此意,您身份尊贵,如何称呼我都没关系的,只是我自己不胜惶恐...”
不待他话说完,穆玉宁立刻摇头道:“不对不对,不管我身份如何尊贵,都不可以随意称呼别人,你也不要让别人这样随意对待自己,不管对方身份有多尊贵。”
张豫成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随后突然一笑,道:“郡主说的是。”
穆玉宁眼睛一转,道:“是不是我兄长也曾与你说过类似的话?”
“郡主聪慧,穆...穆公子他的确说过类似的,但并非对我。”张豫成看着眼前与穆玉骁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似乎放松了不少,道:“殿试那日,是我第一次遇见穆公子,我们这些寒窗学子,虽入殿试前,已被宫人们教导过基本的礼仪。但是学过、学会,与真正面对,又是另一回事。”
穆玉宁了然,每届殿试其实都会有那么一两个贫苦出身的,因第一次面圣会难免惊慌失措,也不乏有殿前失仪的。
虽说圣上为了体恤天下学子的心,并不会严惩失仪的考生,但圣上不会,不代表下面的官员不会。
这些学子日后入朝为官,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被这些官员们看不起,大大小小的绊子都不会少,因为在这些最没有背景的人身上取乐,是世上最没有风险又最能体现自己高贵之处的事。
而这一次殿试,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在殿试刚刚结束,就已经有人迫不得已地在这些寒门学子身上找存在感。
但这一次他们没能得逞,因为穆玉骁挡在了他们的前面,虽说他并没有说什么特别冒犯的话,但那些人碍着他那嘉义郡主的兄长、未来小侯爷的身份,根本不敢与他理论,立刻灰溜溜地跑了。
反倒是被他维护的几个考生十分惶惶不安,忧心他为此得罪了朝中官员,可穆玉骁却说:“我身上这些名头,本就是拿来得罪他们的,若我这种出身的人不站出来指出他们的不妥之处,难道还要用你们的血肉之躯来抵抗吗,这样是不对的。
“官职爵位固然人人趋之若鹜,但并非因为它们有多么尊贵,只是这世间无数庸人将之奉行为唯一的真理,才忽略了其实真正尊贵的正是诸位的血肉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