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桂花看见田超扬进入教室,才刚刚放松的情绪又突然绷紧起来,握在手里一端藏在衣袖的削笔刀再次被重视。
老师进来几分钟,什么话都不说,班长也没有报告刚刚发生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田超扬觉得面子丢了一地,认为今晚堂哥田超龙没有做到他应该做的。卢桂花的表现令她感觉到一丝恐惧,现在田超龙不在身边,卢桂花真的会对她攻击,再想到要骂点什么,开始会掂量卢桂花会有怎样的反应,毕竟动起手来,她自己没有底,卢桂花竟然会顶膝给她一个重击,那样的疼痛令她印象深刻。
田超龙走出校门后,照例给田超扬的母亲回了个电话:“婶,没多大事,就是跟同学闹点口角,小扬就那情绪,受点委屈就不高兴,在学校里老师管的紧,没什么事,打不起来的,你就放心吧,老师管得挺严的……”基本上每次都这样,要是说田超扬被打了,家长会紧张,田超扬本人也不高兴,她也不想扩大事态,惹来家长和老师的关注,最终所有的压力还是传到自己身上。一直以来,有田超龙帮忙出头,田超龙的霸道和耍横,也是从帮堂妹出头练出来的,当大哥的,凡事得强硬一点,不管自己家人有没有错,就是要赢,于是,这些年欺负了不少人,尤其是面对女生的时候,田超龙基本不会遇到问题,几句压迫感强一点的威胁恐吓,便会让对方委屈流泪服软。
如果是面对小男生,抬手一个巴掌扇过去,人家基本不敢还手,都不敢报告老师。每次都能稳赢,长期以来,田超扬养成了这个习惯,没有堂哥田超龙摆不平的事,田超龙的霸道名声也是这些年积累起来的。
然而今晚碰到钉子了,常规的办法不起作用。田超龙不敢动手,还有一个关键原因,记得卢桂花和向俊成的关系,对卢桂花动粗,势必会招来向俊成更狠的报复,向俊成每次见他,都是要开打的阵势。
田超龙也幻想过自己能像向俊成那样厉害,至少面对两三个人没有一点恐惧,关键是打出的拳脚有力,对人家能产生一定有效的伤害值,但是多走点路都嫌累的他,长期以来习惯了动动嘴就有人做事,练什么嘛,他自己认为,自己有当大哥的气质,自己的能力和人格魅力注定不是一个打手,而是具备一定领袖气质,能把人团结起来的人,有号召力,说话有水平,能戳中人心,能把人的情绪和能力充分调动起来。
关于自身的这些优点,田超龙在何江吴毅两个小弟身上总结到的,有些是人家嘴里夸的,有的则是错觉。
再次打车,嘴上一个劲的臭骂。上了车,问了一声:“师傅,你车上可以抽烟不?”
前面的师傅看也不看,反手递来一个烟灰缸,田超龙接过来,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没有烟瘾,装模作样抽起来,为了表示礼貌,还按下车窗,把烟雾往车外吐。嘴里说道:“打了这么多车,感觉师傅你这车还蛮干净的,都舍不得把你的车弄脏了……”师傅只是嗯嗯回应了,没有说话。
腿上疼了不行,感觉是要肿了。手指头一碰到就痛,莫非明天的课得请假一下吗?心里盘算着请了假之后早上的懒觉要睡到几点,睡醒了安排吴毅还是何江送午饭。
另一头,卢桂花感觉自己的自尊被田超扬践踏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母亲,让她感觉自己被尊重被重视的,就是向俊成,对了,她还有一个好朋友,那就是任合淳。每一次被叫姐姐,她便感觉到满满的温暖,只是,自从向俊成与任合淳恋爱后,她感觉自己与任合淳的距离拉开了不少,是的,是她主动把距离拉开的。如果她不曾和向俊成有这么多不能说的秘密,她和任合淳会更加亲密一些。
母亲卢佳音有一个自己都不想提起的工作,这些年来,她不喜欢与人交往,就是不希望人家对自己了解过多,可是有些事,只要有人说出来一次,哪怕是猜测,都会一直在流传。
这些年,母亲是陪人喝酒的,这件事让卢桂花感觉到抬不起头。她从不跟人谈起自己的家庭,谈起自己的亲人,就算是在宿舍,人家几个女生在那聊天,她要么闭嘴假装睡觉,要么主动走出宿舍,一个人待在琴房,或者是坐在湖边。
每一次被人践踏,卢桂花都觉得难过至极,内心依然没有长出老茧,每一次都会刻骨铭心的痛。母亲的工作,是被人视作下贱的工作,低人一等,那就得因为穷,那种自卑感把自己压得很重,很窒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受了这么多痛苦,这些人还是嘴那么毒,都想来揭开自己的伤疤。每一次无奈,每一次疼痛,她都想反击,握紧手里的圆珠笔,总想刺破这层压力。
没有老师值守的教室,大家在自由讨论,假装在看书,瞎聊的装都不装一下,不起来乱走动就算规矩了。
和田超扬的距离不算远,田超扬在那跟左右前后的同学在聊,每一次视线移动到卢桂花身上,卢桂花便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在说的是自己。
卢桂花最终忍无可忍,她确定,很清晰听见了田超扬对旁边的同学说了一句:“你看她那瘦的猴子样,以后也就是像她妈一样做陪人喝酒的,不过她应该能挣更多,好歹还会弹一点钢琴哦,是吧,我说的有道理吧……”田超扬觉得教室里这么吵,正常说话声卢桂花不会听见。
一次误判,又成功把卢桂花惹火了,卢桂花拿起削笔刀,气冲冲走到田超扬面前,旁边几个同学见状,立马挪了个位置看热闹,嘴里喊道:“哦哦哦,来了来了……”
见卢桂花手里拿着削笔刀,田超扬顿时心虚起来,脚上发抖,等着卢桂花发话,卢桂花指着田超扬,再次聚焦了同学们的目光。慢慢的,气氛变得安静凝重,都在等待卢桂花要说的内容。
卢桂花做好准备,如果田超扬动手,她会直接给她一巴掌,削笔刀只是用来壮胆和吓人,一对一,她有信心,徒手也能打赢田超扬。田超扬呆呆坐着,视线故意偏朝一边,突然间尴尬起来,问道:“你有毛病吧你。”
卢桂花拾起田超扬课桌上的书本,抬手用力往下砸,啪的一声,大家都惊住了,觉得卢桂花要开打。卢桂花指着田超扬鼻子道:“我家穷,没错,我家没钱,但没有去你家吃过饭没问你家借过钱,没欠你什么,你凭什么欺负人,我妈怎么了,抢你家了?偷你家了?你嘴上再不放干净,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