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珠心满意足地跟着刘妙上船,到了甲板上,她刻意地寻找北辙的身影。
北辙正木着一张脸在甲板上收拾缆绳,肩上始终斜挎着一个包袱,鼓鼓的。他看也不看夏东珠,非常熟练地干着船上的活,似乎他曾经就在船上干过,上手非常快。
夏东珠很好奇,他是如何说服商船老板的?
一般这样的商船都载满货,是不轻易让陌生人上船的。或许是北辙太憨厚了,一看就是最好欺负的那种人。
而刘妙的办法是直接使银子。
商人重利,看在钱的份上,直接给刘妙分配了一个较大的船舱,夏东珠作为贴身伺候的婆子,有幸能跟刘妙住在同一舱室,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被丢在脏乱的底舱。
北辙应该同伙计们一起住在底舱。
有北辙在,夏东珠明显心里有了底气。
“郡主,再过几天就要到南疆了,你咋看起来这么忧心忡忡呢!快要见到情郎了,来,高兴点,笑一个。”
夏东珠爱不释手地抱着自己的新裙子,还不忘调侃刘妙。
正窝在舱内想事情的刘妙,听到夏东珠的声音就脑浆子疼,她最看不得的就是她的从容不迫,一点都没有做人质的自觉。
“亏你现在还笑得出来,到了南疆,说不定你小命就玩完了。你还是多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还没到南疆嘛!既来之,则安之。以我流浪多年的经验来看,只有过好眼下,才会有明天。”
刘妙背过身已经不想再看到她了。
片刻,她又转过身,疑惑一声,“难道你就不担心青城王?你应该明白我劫持你来南疆的目地,萧长荆只要敢来南疆,就绝无可能再活着回去。”
“我不担心他。”
夏东珠很有信心地说。
“为何?”
刘妙眯着眼睛,“南疆虎狼之地,远比你想象的要危险的多,青城王即便再神勇,也犹如蚍蜉撼树。南疆,不是他能动摇的。”
夏东珠轻嗤一声。
“既如此,那安国公为何还要劫持三皇子和夏大小姐,郡主为何还要不惜牺牲刘家军也要将我擒来?安国公绸缪这么多年,却始终不敢挥军北上,怕的不就是萧长荆吗?
而他早已今非昔比,实力更胜从前。”
刘妙一惊,“此话怎讲?”
夏东珠重重吐出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刘妙。
“郡主应该知道拓跋煜,北蛮曾经的太子,北蛮皇室有一种剧毒叫‘阎王索’,老青城王当年病逝,萧长荆才五岁,就被拓跋煜下了此毒。
整整二十年了,他都是在剧毒反复折磨中艰难长大,其心性之坚,韧性之强,世所罕见。
北疆一战,拓跋煜雄心勃勃,带领五十万大军围攻居平关,却连一步都没有跨过去,就因为居平关有萧长荆在。
而当时,他体内已毒发,眼睛都看不见了,却依旧能在战场上与拓跋煜拼的丝毫不落下风。更别说现在,他体内毒素已除,宛若新生,武功更胜从前。
郡主以为,以安国公目前的实力比当初的拓跋煜如何?”
刘妙面若死灰,抿紧唇,无法作答。
夏东珠继续道,“天下人皆知,萧长荆是皇上手中最锋锐的一把刀,名声不好,但做的事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他心胸坦荡,心怀天下,是真正的王者。
郡主可知,三皇子为何要逃出京城?”
刘妙眼睛一眨,“为何?”
“他不愿做皇帝,他的志向是与心爱的人一起闯荡江湖。别人心心念念的皇位,他根本不屑。”
刘妙轻嗤,“胸无大志。”
“错。”夏东珠摇头,“在皇室之中,三皇子是难得的清醒之人,他心里明白,他不是做帝王的料。而在皇上心中,最属意的继承人也不是他。所以他选择了自己最想要的活法。”
刘妙嘲弄一声。
“太子死,萧玉翀背叛,别说皇上心中最属意的人是萧长荆?”
夏东珠咧嘴一笑,“不然呢!安国公为何费尽心机也要诱萧长荆入南疆?不就想要置他于死地,皇室式微他才能坐上南疆王的位置吗?所以郡主,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刘妙一下子缩了眼。
“说那么多,就是拿萧长荆威胁我,想让我将你放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做都做了,我是不会回头的。”
夏东珠咂了下舌,“那不如郡主便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萧长荆会将南疆搅得天翻地覆,安国公绝坐不上南疆王的位置……若是我赢了,郡主就要在危难时刻护住三皇子和夏大小姐,我便说服萧长荆保下你与刘家军所有人。让你们归隐田园,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再不受人胁迫如何?”
刘妙呼吸一滞,心咚咚跳。
“若是你输了呢?”
夏东珠唉声一叹,“那世上便再无萧长荆和南宫玺……安国公愿做南疆王便做,谁在乎!”
刘妙定定地看着夏东珠,半晌了才沉沉地道。
“你需要我做什么?”
这便是答应了。
夏东珠咧嘴一笑,“郡主只要按计划带我入南疆便好。”
“你……”
刘妙心口一堵,“你可知入南疆的后果?”
她以为她会让自己放过她。
夏东珠很笃定一笑,“安国公是不会杀我的。他让你将我擒来,一来是诱萧长荆入南疆而杀之。二来是想要挟我父皇要钱,他即便做了南疆王,也是个穷皇帝,根本不足为惧。所以,我是最安全的。”
刘妙抚了下额,她觉得在夏东珠面前,她是真的自愧弗如。
“公主就在舱内好好休息,我到甲板上透透气。”
刘妙话落,人就已经推开舱门出去了,身形快的犹如逃一般。
夏东珠好笑一声,待刘妙出了船舱,她脸上的淡定自信便慢慢散了。
手一翻,从衣裙下拿出一把小小的剪刀。那是在成衣店顺的,应该是绣娘们剪线头的小剪刀,这是她身上唯一的防身利器。
夏东珠将剪刀藏在袖中,起身便在船舱内翻找。刘妙将她身上所有的毒药都搜走了,南疆可是虎狼之地,她得多备着点防身的东西。
找了半天,没翻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夏东珠便出了船舱上了甲板。
她站在甲板上四望,看到刘妙正站在船头,手扶在船栏上,任海风将她的发丝吹乱。
夏东珠知道自己这两天的攻势,已经让刘妙有点乱了分寸。不过,她越乱越好。
眼眸一转,夏东珠就看到了北辙。
他正盘腿坐在甲板上,包袱已打开,手里正抱着一个圆不溜秋的粗瓷陶罐
夏东珠有意无意地走过去。
北辙正低着头抱着陶罐不知在想些什么,情绪很低沉,似乎在低低饮泣。
夏东珠突然意识到什么。
北辙突然抬起头,眼眸通红,看着夏东珠轻轻地道。
“我家长辈,死在了北蛮,这是他的骨灰,我要带回老家安葬。”
夏东珠身子一晃,本能地倒退两步,心头锐疼。
傅先生死了,这是他的骨灰。
北辙慢慢站起身,自言自语低喃着。
“他是位大夫,曾经游历四方,救治过无数人。现在,他终于可是歇一歇了。”
北辙说完,抱着陶罐就走到船栏边,打开,将傅先生的骨灰都撒向大海……
夏东珠只能呆呆地看着,始终不能走上前。
刘妙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她走到夏东珠身边,扭头看着北辙。
“你认识此人?”
夏东珠心一跳,立马收回心神。
“不认识,刚才听他念叨,说家中死了长辈,要将骨灰撒向大海,说是海葬习俗。”
刘妙便没了兴趣,抬脚就往船舱走。
“走吧!我们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这商船人多复杂,不要再节外生枝。”
“好。”
夏东珠应一声,又看了北辙一眼,毫不迟疑跟着刘妙回了船舱。
此时,南疆小镇。
萧长荆已经将一切都布置妥当,正准备动身,东城闯进来。
“殿下,富金山来了。”
萧长荆一怔,随后抿嘴一笑,“来得正好,让他进来。”
刘妙和夏东珠又在海上行了三天,商船老板在下一个码头靠岸。这三天,夏东珠再没见到北辙,她一直和刘妙待在船舱里,晚上也没出来看星星。
她的乖觉,让刘妙对她完全放下心。
船一靠岸,夏东珠急忙收拾包袱。
刘妙眉一挑,“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