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炎炎烈日走出小区,在交错的路口处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告诉我从这里到津南的路程要80块,我心里传来一阵唏嘘,抚摸着比脸皮还薄的口袋,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点了点头。
正当我打算用手机找人替我付下车费,诧异的发现手机已经停机,流量打不开,此刻我开始后悔过于匆忙离开林照薇的住处,至少要连上无线确保到家后能付车费再走。
和司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担忧也随着他得热情逐渐减少,反正这个时间网吧里肯定有不少熟人,拉下脸随便找个人开口付个车费应该不算难事。
凶狠的阳光透过车窗折射到我脸上,即便司机提前打开空调降低温度,如此毒辣的紫外线也使我睁不开眼,加上负重装备的压迫有种一半陷入冰窖一半掉进岩浆感觉,于是我调低座位让身体倾斜到阳光照不上脸,车内也陷入沉默。
半小时后路过河西区,出租车行驶进车辆和行人不多的小路,专心开车的司机总算有能松懈的时刻,向我问道:“小伙子,一会儿到津南区你给我指一下路,平常很少跑南郊这一带,不太熟悉路况。”
“没问题。”
......
片刻后终于行驶到津南,不知是因为一路的颠簸还是昨晚喝酒导致精神状态不好,我的嫩胃翻江倒海,口水分泌速度极快,想吐却又不能吐,最痛苦的是此刻我的意识还无比清醒,要是能昏迷过去该多好!
过程中没听清司机询问的什么,呼吸不顺畅的我紧闭双眼只是点点头算是回应,大概两分钟后,隐约感到一阵凉风直吹在我身上,这才知道刚才司机看我满头大汗,问我是不是太热......
司机说着操着一口流利的市里口音说道:“小伙子,你可得告诉我怎么走啊,不然兜大圈子可得多加钱的!”
我调正座位支撑起身子,看着眼前熟悉的津沽公路,说道:“一直直走,前面第四个红绿灯右转,丁字路口左转,运来网络会馆停。”
车内顿时一片安静,我本以为司机只是习惯性得点头才没吭声,然而我从后视镜清楚的看见他那明显带着怒意的眼神,我不由得一愣,继续注视着眼前的路。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在司机减慢速度后我也缓过一些力气,恶心感也褪去不少,眼下我只顾考虑找谁开口付车费的事,实际上找谁开口都能行,问题是我该怎么拉下脸来说这件事,当众找人借钱本就是件丢人的事,而且还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平日里没太多交集的那种“熟人”。
迟疑之际,司机一脚急刹差点赠送给我一套铁头撞玻璃的服务,幸好系上安全带让我幸免于难,我满腔怒火的盯着起初还很和善的司机,却发现他沉着脸,以同样甚至比我还凶恶的目光看着运来网吧的灯牌。
从我说出目的地名字时就能察觉出,他好像对这个地方充满敌意,我下车俯身趴在窗框前,说道:“师傅,你稍等下,我上楼去拿钱。”
转身刚走没两步,身后传来厉声一句:“等等!”
一阵热风吹拂在我的脸上,我感到天气又热了许多,回头便看见司机已经下车,板着脸朝我走来。
“我和你一块上去,拿完钱再走。”
他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上来,浑身紧张得就好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吞吞吐吐的回答:“这是我......工作的地方,里面环境不太好......人也挺没素质......烟熏火燎的不适合您上去。”
我并不是心虚,而是不想在众多比我年龄大的人面前低份,因为我想上去后编个有面子的理由借钱,比如倒一下支付宝买个东西,这要是身后尾随着一个等付车费的司机,绝对会被嘲笑很长时间。
司机脸上浮现出怀疑的表情,眉毛拧成一团,很明显我说的这几点压根不是理由,反倒加深了他的怀疑,不知道此刻他会不会觉得我要逃单,对我说道:“没事,烟和脏话要不了我的命,拿钱也用不了太长时间,我跟你一块去!”
眼看没法拒绝,我只好无奈的带着司机上楼,一掀开门帘便看到佳哥孤独的坐在前台看电影,我快步跑到前台,连眨好几下眼,急切的说道:“佳哥!赶紧把我之前存在这里的100块钱给我!急用!”
他的注意力完全在电影上,丝毫没瞅见我眨得快冒烟的双眼,还一个劲逗我:“哪辈子存在这的钱?你小子梦还没醒过来了吧?”
跟在我后面的司机刚好听到这话,冷漠的催促:“耽误时间也得多给!”
我探进身子,直接按下Esc键退出全屏,佳哥不耐烦的抬起头,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狂眨眼睛,像是在发SOS求救信号一样,说道:“佳哥,我前几天刚存在这100块零钱以供找零,你这脑子才过去几天就忘了,赶快拿出来,付完车费人家司机师傅还得继续忙于生活呢!是吧?”我说着朝身后的司机一笑,眼神接触一刹那他忽然低下头,貌似在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懊悔。
佳哥在我眼神助攻下总算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连忙拍了拍脑袋说:“你看我这记性,还真给忘了!”说完便从抽屉里拿出100递给我,我又转手交到司机手中,并告诉他不用找了。
司机接过钱的一瞬间,表情就像久旱的禾苗迎来甘露一样,瞬间转怒为喜,说的话也和吃蜂蜜一样甜,连连夸赞我是个好孩子。
既然付完车费,也就意味着我不再所有亏欠,自然不用再想什么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得道理,于是我坐在圆桌旁点上一支烟,问道:“钱已经给你了,还待在这干什么,打算凑够时间再找我要点吗?”
司机年过半百,自然能听懂我嘲讽他坐地起价的卑劣,站在原地尴尬的笑道:“小伙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半年前的一个凌晨,我送过同样来这里的乘客,年龄和你差不多,他也是下车后告诉我上去拿钱,结果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零下五度的晚上我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最后上来找,才知道他从后门溜了......”
我心里有些同情,毕竟像他处于上有老下有小得阶段,日子比我只难不易,但这也不是他质疑我人品的理由,我依旧冷着脸,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坏的。”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有那人的线索吗?我可以帮你找找,来网吧的人大多我都认识。”
司机一看有希望追回被逃的钱,连忙掏出手机,打开一段语音,时间是半年前的凌晨一点,那个所谓逃单的人和他闲聊的片段。
我越听越觉得这声音耳熟,看了佳哥一眼,他也同样听出端倪,但我俩不谋而合的装作没听出来的样子,最后那人的确告诉司机上楼拿钱,语音也在此时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