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如其来的夜魔狂潮,任何一座城池都不具备守卫的力量。能够抵御枪炮的城墙,在数不尽的夜魔脚下也夷为平地。
花石城能够幸存下来,全仰仗着那段残缺的古城墙。
夜魔狂潮第一次涌来的时候,花石城因为距离扼夜长城过远,夜魔狂潮的力量大为消减,才没有在一晚上覆灭。
等到第二天天明的时候,花石城幸存的人在鲜血与废墟中找寻着生存的希望。
不知由谁带头,幸存的人开始聚集到一处,黑夜却也再次降临。
在嘶吼与哭喊声中,人们发现了那段古城墙能够暂时保护他们,由此便活了下来。
深切地体验到了什么是绝望,众人拼命寻找着活路,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一条活路留给他们。
距离花石城最近的洛川要塞,至少要是两天的路程,再愚蠢的人也知道踏上这样的道路必死无疑。
所有人的都成了囚徒,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白日在废墟的花石城中寻找赖以生存的东西,晚上就躲到古城墙之中。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没有三天,就开始有人发狂,而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激烈。
“弃民有什么资格跟神民争抢食物?!”
“弃民有什么权利拒绝神民的吩咐?!”
“弃民生来就是如此的低贱!死去时也应该有着相应低贱的死法!”
“……”
活着的神民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却不知道看似习惯了屈服的弃民已经是满腔的怒火。
终于,鲜血在尖刀上绽放。
“凭什么你们生下来就是神民?!”
“凭什么我们生下来就是弃民?!”
“都是一样的,活生生的人,我们凭什么就要跪在你们的脚下?!”
“……”
持续了上百年的社会秩序在这段狭窄的古城墙中瞬间崩塌。
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弃民掌握了审判一切的权力。
神民跌落下来,成了这个社会的最底层。
从出生就未体验过劳累的神民,就连在废墟中寻找食物的能力都没有,他们那引以为傲的艺术欣赏在此时此刻变得毫无作用,反而成了束手束脚的能力。
偌大的花石城,纵使变成了废墟,也掩埋着大量的食物,足够幸存者活上很长一段时间。
活着的弃民踏入了从未进入过的神民区,见识到了华丽的宫殿,品尝到了从未见过的食物……短暂却奢华的生活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了人的神经,却无法长久。
“呸!爬虫一样的废物!就连找食物这样的事情都干不了,这样的废物活着有什么用?!凭什么你们这样的废物也配当神民?!”
华丽的礼服沾满污渍,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下来,满脸都是疲惫与饥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发酵了的臭气……
神民与弃民的地位完全颠倒了过来。
翻身过来的弃民加倍地报复着弃民,将遭受过的暴行全数返还到了神民身上。
“原来这些所谓的神民,也是跟我们一样的人,是连我们都不如的人!”
“喂!就说你呢,过来,学狗叫,学狗叫就给你一口吃的!”
脆弱的尊严又怎么可能战胜恐怖的饥饿?
白银神民也像是一条狗一样跪了下来,伸着舌头,学着狗叫,在痛哭流涕与放声大笑之中彻底迷失了自己,只顾着疯狂地向自己嘴中塞着食物。
绝望在每一个人身上蔓延,暴行愈演愈烈。
绝对的武力成了权力,食物跟水源成了争夺的对象。
小团体如同雨后春笋,首领也如同韭菜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
从夜魔狂潮中侥幸活下来的人,没有被夜魔杀死,反而被同类的人给杀死。古老的城墙里面布满了血腥,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把尖刀。
人之善成了生存的阻碍,人之恶才是生存的依赖。越是乞求的人活的就会越痛苦,越是残暴的人活的就会越自在。
不知道何时就会丧失掉性命的人们,像是一具具尸体,在残忍之中寻找着可以挑动神经的事情,以此来获得短暂的刺激,证明自己还活着。
无秩序的状态一直都在持续,没有人知道自己会死在夜魔的口中,还是同伴的刀下。
所有人都已经绝望了。
直到人们听到了外面巨大的轰鸣,以及刺目的火光。
浑浑噩噩的人睁开了双眼,无比亢奋地看向了火光所在的地方。在深夜之中,还能够看到人的踪迹,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是幻觉吗?”
“不!不是幻觉!”
“是人!”
“是人!”
“是活生生的人!”
“是第一帝国派出来的人!”
“是来救我们的人!”
“我们,还能活!”
挤压在身上,几乎要将人完全压垮的情绪在此时爆发,成了欣喜若狂的呼号,人的形态都发生着扭曲,以此来宣泄情绪。
绝望之中,竟然真的出现了希望,仿佛这段时间承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终于让人看到了光明。
“以神之名,赐汝再生!”
神秘而宏大的声音响起,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是神!”无数的人跪了下来,仿佛正是他们这无数天来的祷告起到了作用。
“是神来救我们的!”
“是神啊!”
所有人都变得无比狂热,终于可以结束了这地狱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