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自己还会在皇都多留几年再去远南地域。
然而变故总要比计划来得快。
天奉十一年,我母亲病故了。
彼时正是春季,万物复苏的时节。
而她最喜欢的那一院桃花开得极好,娇艳欲滴。全然不觉用心栽培它们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仍在竭尽全力地开满成片成片的粉色花朵。
母亲离开得很突然,明明在前几日还说着她的桃树开花了,等入秋又可以给小无忧送桃子去。
然而却是她根本看不到那个时候了。
府中四下悬挂白幡,母亲的棺木就停在正厅。
父亲就像病了,整个人都提不起一点精神来面对这些,整晚整晚地就会抱着母亲的牌位发呆。
若不是荣定侯的夫人,灼华长公主亲自接过这个摊子上下打理操办,估计母亲连个像样的葬礼都办不好。
我一出门,抬头便瞧见阴沉沉的天空,一点阳光也没有。厚厚的云层堆积在天边,虽然天阴却没有要下雨的意思。
按理来说,这样的天气很适合练剑,是我往常最希望碰见的天气。
前来吊唁的人无非就是一句“节哀”。
其他的不好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了。
我想的是,相比于来对我说,他们更应该跟我那有些“病重”的父亲说才是。
不过就算他们去说了,父亲也听不进去。
父亲的状态很不好,我劝不了他,或许就没人能劝得了他。
直到司徒世伯忍无可忍,揪着父亲的衣领,对他发了脾气:“张泊!老子忍你很久了!已经给你一天两天的时间难过了!你踏马还缓不过来是吧?!”
“弟妹走了,你还有赴之啊!你不管他了?!你以前的傲气呢!被狗吃了吗?!”
灼华长公主上前拦了拦,而向来听她话的司徒世伯这一次没动,仍是恼怒地盯着父亲:“老子打你一顿,是不是你才听得懂老子的话?啊!?说话!张泊!”
父亲神情微动,目光朝我看过来,里面什么情绪也没有。空洞洞的,就像所有波动都随着母亲一并离开了似的。
我静静地与他对视,心情也没什么起伏。
倒是灼华长公主发现了我,然后冲着我这边遥遥说道:“无忧,你先带赴之出去走走吧。”
我这才恍如梦醒一般,注意到身旁一直跟着个安静无言的长宁郡主。
小丫头应了一声“好”,然后握住我的手,仰起头来,也不催促或是强硬地拉我走。
我看向她,不打算让她难做,干脆自己拉着她走了。
这场面确实不太适合让她看,毕竟听说司徒世伯自从有了女儿之后,就戒掉了口出鄙语的习惯,这一次却破了戒。
小丫头安安静静的。
我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些迷失了方向,于是便停下来,转而问她:“你想去哪里玩?”
她有些欲言又止,迟疑了有一会,我颇有耐地等着她回答。
“赴之哥哥,你如果愿意的话,有什么话或者什么情绪都可以表达出来的。”
“……你是想问我难不难过吧?”
她表达得倒是很委婉。
小丫头默然,而后点点头,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哥哥也不告诉。”
老实说,其实要说很难过,似乎也没有。
于是我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