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年男子走进门来,其身材甚高,着一身文袍,身上的官场气息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美髯过胸,却是长了一对三角眼。
身后跟着面黑大汉,一脸彪悍,显然是护卫之职,二人一出现,迥异的风格引得一楼食客纷纷抬头来看。
有人不解为何此人要把护卫带进如此高雅之地,在听闻其是掌管云翼骑射的刘鸿羽后,纷纷噤声低头吃饭。
毕竟这位,此次可是出尽了风头,先是击溃燕省流寇,随之又转战黎省,将拢州宣抚司的十三族叛乱再次弹压下来。
“刘大人,您随我来。”
云轩阁的柜台笑盈盈的上前,张手引着他向二楼走去。
刘鸿羽点点头,便跟着柜台向着楼而去,而身旁的护卫扫视一番周遭后,也跟着随行上楼。
云宣阁占地颇广,二楼更为别有洞天,转了三四个弯子后,便来到一处标榜着天字一号的房间,柜台推开房门,便将刘鸿羽引导而进。
而房间之中,正是坐在轮椅上的雷子安,又恢复了他那面银色面具。
雷子安揖手道:
“云轩阁曹枫见过刘大人,雷大人来访,在下告罪。”
刘鸿羽摆摆手道:“无妨,只是不知曹阁主约我来,有何要事。”
武官心直口快,这云轩阁错综复杂,与各路官员都有利益连接,若不是忌惮得罪人,他还真不愿意来访。
虽然现在他风头较盛,但朝廷随便几个给事中和御史一番弹劾,也能将他这所谓隆威将军剥一层皮。
雷子安笑着招呼道:“叫手下人上酒菜,将周遭屏了,不许任何人上前。”
雷子安言语之中透露一种不容人违背的气度,刘鸿羽见状,也只好端坐下来。
雷子安也不说正事,反而向其一一介绍起了菜肴,刘鸿羽听着这些菜肴用的珍贵名料,倒真觉得味蕾涌动,不由自主的夹起来一块鸭肉。
雷子安见状当即接话道:“大人好味蕾,此鸭用了三十多道药材和香料,讲究的便是酱香浓郁,上回武府守备吕公公和通政使司费大人来在下这吃饭,便对这道菜赞不绝口,吕公公已经递了折子,说不准在下这寒舍,还能出一道御用菜。”
刘鸿羽听的内心波折,吕公公乃是司礼监的人,正所谓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而通政使司更不必多说,那是阎阁老的门生。
这一番话,也引得他心中激荡,他刘鸿羽短时间扬名,当今在朝廷中无甚根基,为官最忌无派无系,看似安全,实则两头不讨好。
他何尝不想找个大树乘凉,奈何苦于无门无路。
大家都是聪明人,雷子安点出来,又何尝不是想与他交易,心中思索明白,刘鸿羽脸上挂了笑容,与雷子安推杯换盏起来。
双方进入状态,只听雷子安哀叹一声,开口道:“不瞒刘大人,饶我现在家缠万贯,最近却是愁了件事情。”
刘鸿羽听他要说正事,筷子放缓道:“曹阁主说来听听,若是某能帮的上忙的话,自是不会推辞。”
“唉,不瞒刘大人,在下有个胞弟。”
雷子安一脸苦色道:
“我二人父母早逝,长兄为父,本觉得他继承我这云轩阁,也不必担心温饱,可如今已是弱冠,却整日舞枪弄棒,不思经商。”
“可我隆朝武官向来严苛,他又想入流动武职,不愿当守备,奈何流动武官需切实军功,他从何处取得,这几日与我闹,让我颇为烦恼。”
刘鸿羽闻言也听出来一丝韵味,雷子安所言,不过是想让他胞弟做个武官。
而且起步还不愿太低,而过了参将,势必需要切实的军功来润色,否则再大的门路,也无法提升。
而他两战大捷,不管是流寇人头还是宣抚司叛乱的人头,都是军功。
这雷子安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确,就是看准了他手中的人头。
刘鸿羽作沉思状,“不瞒曹阁主,某手中倒是有些军功,只是律法在前,不得冒功,某就算有这份心,也...”
刘鸿羽故意拉着声音,雷子安接过话来,急切道:“刘大人,若是能将我这胞弟之事解决,也算是去了我的一块心病。”
而后又道:“大人如今已经参拜三品,在下冒昧,怕是军功也无法再升一级,若是大人愿帮我这胞弟一把,在下感激涕零,自当回报。”
听雷子安这一番话,刘鸿羽也不再含糊,开课言道:“某今日自是要交曹兄这个朋友,胞弟的事,就是某的事。”
又经过一阵场面话的来回交互,最终,刘鸿羽用三百个人头换了两万两白银,又得到了雷子安为其与司礼监和内阁牵线搭桥的许诺。
送走刘鸿羽,雷子安一旁的侍卫道:“这般人,可真心黑。”
雷子安摇头笑笑不语,而后开口道:“去把江南道最好的唱子买下来,再买几个清丽少年,送到吕公公那,约他与这刘鸿羽吃一顿饭。”
身边人闻言当即去安排,雷子安神色不变,开口言道:“出来吧。”
随即,房屋一处暗门打开,有莘梁抱胸道:“大人。”
雷子安开口言道:“你所统辖百相司,给雷十三交接一下,接下来,便按照我的安排,准备为官吧。”
有莘梁闻言笑了笑,拱手前去准备。
他所统辖百相司,人员分布各行各业,所领庞大,已然遍布北国五省,尤其以武省为主。
虽地位重要,可有莘梁却总觉得无趣了些,他身位司长,总是藏在幕后,实在憋的慌。
好在雷子安当前以编织者的身份,被拓拔离派来总管拓拔部一切地下部门,百相司,自然也被他管辖。
刚才他听的真真切切,看来自己就是要被安插进隆朝军中的人,顿时一喜,终归是派上用场了。
未及他离开片刻,便有小二门口答曰:“阁主,物色的掌柜的来了。”
“进来。”
吱呀一声,萨虎达带着冷冽的气息飘入,向雷子安行礼。
拓拔离也早就给他打过招呼,说要给他一支全能的地下队伍。
雷子安从轮椅缓缓站起,看来,这场戏可以开始了。
凉州蓬莱岛,因地处沿海,又相当偏僻,周遭又基本无甚威胁,战略位置并不重要。
有莘梁带着五个随从,便踏上了此间土地,岛上路面并不平整,山地较多,上面的窝棚挤压着簇拥在一起。
明显此地接受了许多流民,因为地方偏僻,官员基本都不受待见,自是要被拿来消耗。
不过官府倒修的还算是体面一些,前来迎接的官员向其介绍道:
“大人,这正面乃是总兵官吴大人的府邸。”
有莘梁望了一眼,点了点头,蓬莱岛总兵官吴正其,他来之前已经拿到了消息。
又走了一段距离,随从官员殷勤道:“大人,这是定海游击的府邸,您便住在他一旁。”
有莘梁的官职为参将,除了一个总兵官的官职在其上,便是这定海游击与其平级。
不过以他初来乍到的身份,地位倒是还要下浮一些。
在安排好住处后,有莘梁便当即去拜访了总兵官吴正其,一番交谈,留下三千两的银票后,便算是拜了码头。
而后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如此,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府邸,丝毫没有拜访定海游击的意思。
.....
“哼!岂有此理!”
游击府内,定海游击杜松晦狠狠拍下木椅,他已经知晓这新来的参将拜了总兵官的码头,却不来他这里请赏,这是何道理?
一时间便对有莘梁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一旁的管家见状,上前搭话道:
“大人,不若叫这小子吃些苦头,让他知道知道,在这座岛上,您的名号,可比总兵官吃的开!”
杜松晦闻言,眼睛冷然,谁不知晓这岛上大小事宜,他不张嘴,何人敢动,他可是土生土长的蓬莱人,杜家在这蓬莱三岛上,可是比总兵官的名号好使。
凉州本就荒僻,这蓬莱三岛归了隆朝二十年不到,可他杜家在这处经营了不下百年。
正所谓强龙还不压地头蛇,既然这新来的不懂得做人,那他杜松晦就好好给他上一课。
“叫新二去,先给他找些麻烦,若是服了软,再说其他。”
杜松晦恶狠狠地道。
那管家闻言,点头应允,急忙去安排。
而有莘梁参将府邸之中,与之同来的四人盘聚在一处圆桌,一汉子开口道:
“大人,据消息,这杜松晦向来好面子,今日我等举动,他必会出招。”
有莘梁闻言点点头,开口吩咐道:“给暗门的弟兄们打好招呼,另外,多卖些破绽,不要让他们出招太浅,我不好杀人。”
“诺!”
周遭人齐齐应了,前去准备。
有莘梁望了望夜色,他来此间目的,便是掌控这蓬莱三岛,作为根深蒂固的杜家,自是他铲除的第一个对象。
翌日早晨,未等有莘梁出门,变数便悄然而至。
“啊!我的儿啊!”
门口,一老嬬扑在两具尸体之上,大声哭泣,引得周遭流民聚成了一堆。
府内,随从当即与有莘梁报道:
“大人,外面有个老嬬,带了两具尸体,说是我们的人昨日闯入他家,将她儿媳*了,又杀了他儿子,她儿媳不堪受辱后半夜也死了。”
有莘梁闻言冷笑,这杜家果然是家大业大,刚一出招便是以死相逼。
从椅子上站起,有莘梁取了佩刀,便打开了门,一圈的流民见他出来,便小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