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秋季中旬,也就秋收结束之后,秦军的主力仍旧不见踪影。
智宵派了不少侦骑,沿着洛水、泾水、渭水寻找秦军主力,一圈下来没有找到秦军主力的行踪,内心里还是非常纳罕的。
为什么要沿着水系寻找?因为部队一旦多了,人喝马饮的用水量就会非常夸张,别说水还有其它用途,真不是一条小溪或小河能支撑得住。
如果是小溪的话,信不信人一满万能取用到断流?因此大部队行军,排除掉必须隐匿行踪事先携带足够的水之外,通常会选择沿着大型水系的路线。
毕竟,人在七天内不吃东西还能硬撑,一旦三天不喝水就要死翘翘的!
“若有战事,当在明岁?”仲由进行猜测。
智氏屯驻在秦地的大军不需要进行秋收,干的事情反而是开垦。
从这一件事情上也能看得出秦国的农业有多么懈怠,他们在泾水以东真的没有垦荒,以至于智氏想捡现成的便宜都占不到。
秦国农业比较发达的区域在哪里呢?在“雍”的周边,包括“雍”相邻的那些城邑,再来便是泾水西岸的“泾阳”周边了。
现如今的秦国显得极为两极化,没人的地方一点人烟都看不到,拥挤的地方却是人口无比稠密。
东起洛水到泾水东岸就是大片的无人区,城池仅有“麻遂”和“高陵”两座,两座城池的周边再有数量不超过二十个的村庄。
属于秦国势力范围的渭水南岸,上游的秦人老家“冀”那边有两座城池比邻,中游则是一座城池都没有,靠近大河的下游区域倒是有“荡社”这么一座城池。
这个“荡社”在秦国的山川舆图标记为“豪”,本来则是由“荡社”、“荡氏”这两个名称,原为戎人聚居地,后来被秦国扫平并实施占领。
智氏的程朔在“麻遂”战事结束后,率军前往夺了“荡社”,占据了那个位于茫茫森林包围的城池。
是的,真的就是茫茫多的树木,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那种,城池就处于那种环境。
因为“荡社”是那种环境,开展农耕的难度其大,秦人搞了将近一百五十年都没有开垦出多少农田,以至于在“荡社”定居的秦人数量非常稀少,听说总数压根不超过三千。
一座城池内和外面村庄的总人口不超过三千,无疑就能够显示出问题,谁一听马上意识到当地的环境很差劲。
目前渭水以南真的一片荒废,等待出现大批人口迁徙,要等两百多年之后了。
在春秋时代,行政划分为都、邑、乡、里、社。
所谓的“都”就是每一个家族的都城,“邑”则是普通的城池,乡由几个村构成,“里”又是包含了多少村落,“社”其实是军事单位的一种延伸。
当前已经出现“县”这个行政单位,属于直辖于中枢,也就是国君直接管理。
并非每一座城都是一个县,各个家族封地上的城池就是“邑”。
郡这个行政单位还没有出现,国内内部的行政划分以各家族封地论断,也就是一个家族所持有的封地为一个单独的行政区,国君管不到贵族封地。
各个家族对每一座城池都有自己的安排,重视和当地环境又合适就大力开展农耕,人口多少主要是看当地本身的产出。
普通的城邑,也就是包括城池本身和周边村庄的总人口,一般会拥有六千以上。
大的城邑,一座城池下面可能下辖几十个村庄,人口总数达到一万五千。
有些特别的地方存在特例,拿智氏的“都”,也就是“智”来说,哪怕本地产出养不起太多人,一样会划分多一点的人口,粮食等物资由它处转运。
另外,像是“孟门”、“壶口”这种本身不事生产的关隘,它们压根就没有普通的常驻人口,每年会有纳赋的人前往轮流进行卫戍,至于卫戍部队多少看情况。
智宵不想立刻西进的原因之一,秦国在“雍”周边……,且称为京畿区域,人口着实是过于稠密,无法一波横扫的话,一定会打成消耗战。
一旦战事变成消耗战,哪怕智氏作为一个家族有实力跟秦国耗下去,问题在于就无视晋国内部魏氏、韩氏、赵氏以及其他列国的威胁了吗?
所以,无法将秦军在秦国京畿圈之外先歼灭为前提,智宵敢率军逼近秦国京畿区域,一定会打成一场消耗战,给予大局平添更多的意外,属于绝对的不可取。
“我离去之后,此地以范蠡为主。”智宵不可能一直待在前线的。
范蠡从座位离开,来到中间位置慎重地向智宵行了一礼,随后看向了众同僚。
得知自己将要留下的众人,他们对智宵表态,应道:“唯!”
范蠡内心里很激动!
人有没有才能,还要有愿意托付重任的上位者,要不然即便有经略天地的伟才又怎么样呢?
范蠡当然有能力,只是碍于出身很难有足够大的舞台,没有得到舞台则可能一生庸碌无为。
现在,范蠡觉得自己当初选择投效智宵没有做错,果然得到了可以施展才能的舞台。
当然了,范蠡不知道的是留在越国也能获得舞台,只是下场非常不好。
越国之君勾践用完人就丢,丢不掉就杀死,创造了“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个典故。
智宵少不得还要嘱托冉有以及叔仲武,开出明明白白的价码,事先说好办不妥要得到的惩罚。
晋国用人办事就是这么直接,事情办好了得到什么赏赐,办不好又会得到什么惩罚,委托者事先一定会讲清楚,玩的不是上位者唯心的那一套。
正是晋人的办事方式,才有了晋国作为首个约法国家的空间,只是遭到了很多人的谩骂,其中包括孔丘这个人。
孔丘大概就是钓鱼执法的先驱?提倡法律应该藏起来,不应该直接公诸于世,要等某人犯法了才去进行制裁。认为一旦将律法公示,会让世人规避限制,钻空子为非作歹。
晋国玩的却是法不明示,有人犯错不等于犯法。翻译过来就是,没有将什么事情不能做以律法公示,不管谁做了都不算犯法。
两个观点到底谁对谁错?应该说都显得太极端了。
智宵在离开前巡视了泾水东岸一趟。
关于谁开垦出农田就归于谁名下,有叔仲武带人到处宣讲,再来便是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