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心炼念,念静慧心。
以神炼情,情来归性。
异梦正位至虚灵,追根心意逐外明。
劝伊打破方知象,乱云深处认真情。
——
今日这门,出不了了。
百花谷外,不出二里,林笑心下有感。
“不,我不是记起,而是一直,都记得。见与未见,都记得你。”
萦晓听得此言,不由心头一窒。
她哀然欲泣道:“既记得,君为何不肯相认?”
“可是妾惹生厌,君不愿与见?”
林笑微叹一声,走到她身前,怡然一笑道:“卿可记得,我再见你的第一眼,是何神情?”
萦晓目光一怔,思绪回翻,霎时记起,那张旭日朝阳下,无比灿烂的笑脸。
那不正是,无比欣喜之色吗?
渐渐的,忆想中的笑脸,与身前笑脸,缓缓重合。
林笑始道:“若不愿与见,岂会见之欣喜?”
“卿又是否记得,我们赏日之后,我做了什么呢?”
萦晓呢声道:“夫君,邀妾同行。”
林笑道:“然,卿犹豫了。”
萦晓急道:“妾若知乃夫君所邀,绝不犹豫。唯因此心,仅忠于君。”
林笑道:“那你后来,为何又答应了呢?”
萦晓一窒,心绪难言,乱念堵心。
忽感羞辱,又觉惭愧。既生慌乱,又起悲愤。
一时只觉无比后悔,当日答应了同行。
她珠泪欲滴,神色惨然道:“君以此验妾真心,妾心却不堪验也。”
林笑连忙摆手道:“差矣,差矣!卿想反了。”
“我不与相认,非是要验你,而是想助你堪破执相。”
“卿且听我言。”
“色相由来非我身,凡心难识有真人。”
“卿若执相量忠贞,顷刻与我陌路生。”
“唯将神气返虚空,自有灵光照还真。”
“何时打得虚空碎,同出青天共驾轮。”
“卿于我之情意,我岂会不知深浅,何须再去验?”
“只是,吾等修真之士,若不能堪破情,则始终是水中捞月。”
“唯将情入虚,方得真情存。”
萦晓心绪微宁,欲泪已止,却生不解。
她迷茫道:“虚情,岂非只是假意?”
林笑摇头道:“吾言之虚,乃真虚。此虚,不等于无。”
“无情而伪装有情,以骗真心,方是你所知之虚情,是为假意。”
“然吾言之虚,乃致情入真。先得有情,方可入虚。”
萦晓道:“既是真情,何不只用真,而要用虚?”
林笑道:“真,乃实之义。虚,乃形之解。”
“若不言虚,则不解:真,何以能真。”
萦晓呢喃道:“虚?”
林笑道:“要理解此虚,要以实去对。”
“我且问你,情为何物,是实物还是虚物?”
萦晓立道:“是虚物。”
林笑点头道:“情之一物,虽无形无质,却不等于无,乃世间中真实有之物。”
“然,凡人之情,只能凭依于实物。若实物不存,则情亦不存。”
“故,凡人爱一个人,必须执着于一个实物,方能生情,再由情悦己。”
“若所执着之实物不在,情立转苦,心生悲。若悲不止,则心渐入死,人不欲活。若悲止,则情随时而减,渐至无,难抵漫长岁月消磨。”
“试问,一份感情,若终将会因时移世迁、物变形改、物离物灭,而渐消于无。那么,这份感情,还算是真吗?”
萦晓目泛微茫,轻问道:“所以夫君不相认,是为了……”
林笑替她道:“是为了让你可以向自己校验,你对我所生之情,是因何而生,因何而起,又情执于何物而存。”
“其实,你能答应与此身之我同行,我实感欣喜。”
“我虽身不同,音有别,但我对你的邀请,皆发自于真心实意,并以符合我本性的方式,去施邀请。”
“你能在感应到我的心意,又对我所表露出的本性,并不反感,从而答应同行。”
“至少让我明白,我的灵魂,的确可以得到你的喜欢。”
“无论我换成何等身份,化作何样外形,只要我真灵依旧,纵然离别千百年,再次与你相逢时,无需借助昔日之身,无需挂着昔日之名,无需捆绑昔日之恩情,依然能令你油然生情,满心欢喜。”
“如若不能……”
萦晓急拽住他手臂,欣喜道:“妾之所钟,乃君之魂!”
“是的,我确定,我现在无比确定。”
“昔日种种之情,今日千般欢喜,皆因与君之故。”
“只因不识君魂,方不敢表露。”
林笑却冷静道:“可,晓卿方才,似有不喜。”
萦晓急道:“非是不喜,只因不解君之好意,恐君嫌弃,故感伤绝。”
林笑却轻轻摇头,推开她的手道:“晓卿,依旧执着于曾经之我。”
萦晓怔然。
“若卿未寻知梦月花之效,只怕不会再来寻我。”
“若我未承认此身之我,与前身同魂,卿亦未必有此反应。”
“吾等修道之士,色身只是暂时,终有入虚之日,如若某一日,我口不能言,外眼无法得见,成为如这天一般的存在。”
“那么,卿是否情如依旧,像爱曾经之我一般,去爱那一片天呢?”
萦晓想脱口而出,大表会的。
可这样的话说将出来,却好似只是情绪使然,没有依据。
毕竟,她要如何去爱一片天呢?
林笑又道:“凡人之爱,情不论真假,只争朝夕。真也好,假也罢,最多百年可了。”
“故而,凡人之间,只要喜欢,便可大胆去爱,不必去较真,非论出个真情才去相爱。”
“但仙者不同,若不解情真,不入情虚,则情不长久,终成陌路。”
“若是一段终将会结束的感情,是早是晚,皆无不可也。”
“晓卿已得仙身,与天长寿。我如何能绑束你,要你非我不喜,无我不爱呢?”
林笑目光平和,无悲无喜。
缘来相逢,他情真如旧。缘去离别,他率性不丢。
“啊~!我听不下去了!”
一声萌音叫响,从草丛里蹿出一半矮少女。
她气鼓鼓走到林笑身前,指着他训道:“你这木头,真是又冷又硬。”
“你就不能干脆点,说些柔情蜜意的话吗?”
“说声对不起,再说我也好爱你,再也不要与你分开,从此生死与共,至死不渝。”
“然后再来个相拥,不够就再来个激吻。而不是……”
“谁想跟你听大道理啊!”
“好好一处痴情戏,全被你搅成了烂泥!”
“你对得起我们在那草里蹲了那么久吗?”
林笑扶额道:“你们偷听就好好偷听,跳出来砸场是想怎样。”
少女呛声道:“看到烂人在做烂事,还不让人砸吗?”
“你们还躲什么,出来叱他啊!又不是我一个人不满。”
草丛中顿时一阵窸窣动静。
林笑头疼道:“都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