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隍都城里没有下火,只有雾。
夏日的雾仿佛蒸汽一般弥漫在夜空中,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肺部透不过气来,神经也变得极度紧张。
在这样的夜晚,即便是开着空调也没有人能够安然入睡,更何况一个身上已经长满了痱子的小孩呢。
冬儿是一个只有三岁大的小女孩,却已经像个大人一样地拥有了自己的空间。
这是一间儿童房,天花板上剪贴着金箔银箔制成的星星,还有一轮弯月,设计者别出心裁地用绵丝贴出了云彩的样子,看起来颇有一种童话般的感觉。房间四周的墙壁上涂着深浅不一的蓝色颜料,透出一种若即若离的层次感来,整间屋子仿佛形成了一个透明的水箱,幽静而美丽。水草,鱼儿在那淡蓝色的墙上悠闲地游动着,还有几个怪异的小人也站在那里,咧着嘴在笑。当然,这应该是属于冬儿的杰作了,谁知道呢?
躺在床上,虽然已经擦过了痱子粉,但冬儿还是感到浑身搔痒,她使劲地挠着,娇嫩的皮肤泛起了令人怜惜的红色印痕。
这讨厌的痱子,还有这可恶的天气。
屋里并没有开空调,窗户半掩着,挂在窗棱上的铜制风铃一动不动,七个铃铛七种不同的色彩,却仿佛死了一般地垂在那里,疲惫,无力。
风铃有没有生命呢?
冬儿曾经问过妈妈,如果风铃没有生命,那么它为什么会发出悦耳的声音,如果风铃有生命,那么它为什么总不说话呢?
冬儿妈妈的名字中便带有一个“铃”字,听了女儿的问话,她笑了。在冬儿的眼中,妈妈的笑总是那么迷人,那么美丽的。
风铃当然有生命,但它只有遇到了风时才会唱歌,因为风是风铃的最爱。
风在哪呢?它为什么还不来?
冬儿继续问道,这样的问题会层出不穷的。
冬儿妈妈的脸上突然没有了笑容,她看着女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没有作出任何回答。
冬儿用好奇又渴望的眼睛看着妈妈,她隐隐地感觉到,在妈妈的心中一定知道那个答案的,但她不说,也许永远不会说的。
因为风死了。
这就是答案,冬儿的母亲强忍住才没有当着女儿的面将这个残酷的答案说出来,她不想说,因为这个答案不但会伤害到女儿幼小的心灵,也会伤害她自己的。
但这是唯一的答案吗?
肯定不是的,风能够让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但风永远是过客,它不会驻足,而它触动风铃的目的只是为了听到那动人声音,除此之外,风只是风,风铃只是风铃,两者没有一丝关系。
如果风铃能够独唱,那还需要风做什么?
夜,闷热而寂静,只有窗外传来的蟋蟀声才令人感到一丝丝的生气,但听上去却显得是那么地虚弱。
秦玲坐在梳妆台前,镜子中的女人已经苍老,眼角的皱纹是那些高级化妆品根本无法掩盖的。
为什么要掩盖呢?这样真实点不是更好吗?
秦玲抬起头来,透过打开的窗户,隍都城的夜空依旧模糊,那些雾气如同粉脂一样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神秘与暧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