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淑菊整整一包烟都抽完了，俩小姐妹聊得还意犹未尽。

顾燕望了望窗外透出的晨曦，说：“天都快亮了，菊子你睡会儿吧。我趁着这会儿没人，上山看看我弟弟去。然后我就直接回省城了。”

“我黑白颠倒惯了，到这会儿还睡不着，你要去看小龙我陪你去。”丛淑菊爽快的说“这天还没大亮，你一个人上山我怎么放心？我陪你，给你壮壮胆。”

顾燕实在没想到等自己也离开学校时，她这个“优秀生”会和丛淑菊这个“学渣”变得如此投缘，惺惺相惜。

学生时代，那些成绩优秀的同学，大都不屑与丛淑菊这类差生有任何交集；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差生群体注定意味着他们将来是没有出息的底层人群。

师长也会时常教导这些好孩子，优等生们：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个绿王八；每一个立志将来要出人头地，博取功名的好孩子，绝不能与这些差生，毫无前途可言的“烂孩子”为伍。

三个多月前和丛淑菊不期而遇后，尤其是今晚这一夜，她和丛淑菊像两个小闺蜜似的互诉着说不完的心里话。

顾燕若还在学校继续读书绝不会有这样的场景，可如今她对丛淑菊这个陌生同学的认知，也较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丛淑菊虽然连初中学业都没完成，眼下还从事着见不得光的“暗黑工作”。但她不论是作为女儿对父母的尽孝，还是对顾燕这个以前并无深交老同学的义气，无不让顾燕感觉到，很少会有人得见丛淑菊内心散发出那独有的光热。

更让顾燕吃惊的是丛淑菊对人情，人性的洞悉和通透，要远比自己和那些被老师，家长寄予厚望的“学霸”“尖子生”们更深刻，也更有担当。

顾燕想赶早去山上看望弟弟小龙，是听管二婶和母亲说父亲只要巡河回来，几乎一天不拉的都要上山，在小龙坟前待上小半天。

她不想在小龙坟前再撞见父亲。让弟弟听到父亲对她的喝骂，斥责；那样的话，懂事的小龙地下有知也会担心她，不得安息。

东沱村所在的冀中平原和方圆接壤的其它地方相较，有一个极特殊的地理，地貌环境。

村中三面都是一马平川的良田，可村西却有一座奇雄的山脉绵延至相邻省份。

据史书记载，东沱村西面这座山岭，还是当年大汉名将韩信十面埋伏，安营扎寨的地界，古战场的遗迹至今还隐约可见。

村里人家世代都在这座山的半山腰安葬自己的祖先，渐渐形成了各家各户占地面积大小不一的家族墓地。

顾家一直人丁凋敝。

在顾燕印象里，他们家的家族墓没有几个坟包。自从弟弟小龙长大一些，清明，七月十五，除夕，都是父亲带着小龙来祭拜先祖，父亲叫上她同来的次数则越来越少了。

顾燕很感激丛淑菊能主动陪自己上山来。

今天是中秋节，天又刚放亮。山谷里除了早起的鸟儿叽喳鸣叫外，越往山上走，寂寥，肃杀的秋色，空荡荡的山路让人越走心越虚。

俩小姐妹不自觉地挨得更近，手拉着手，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许多，好像生怕惊动，打扰了什么。

村里的孩子都对这座山有种莫名的敬畏。

顾燕只听说小龙被埋在祖坟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处，小小的坟头没有墓碑。

但当她来到顾家祖坟地时，也许是姐弟连心，顾燕几步便直扑向了那座新土堆成的小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