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陆宏一路陪着顾燕前往大商场,大超市,用了差不多整整两天时间,精心选购了足足两大袋的各类年货。
这其中有顾燕为爸妈挑选的保暖衣裤,特意还为腿有残疾的父亲买了一双舒适,防滑的棉靴。
自退役回乡后,父亲总是因为自己只有一只脚可穿鞋,这么多年总是春夏秋三季穿着他复员时留下的解放鞋,到了冬天则换上又沉又重的大头鞋,这两双早就破烂的老鞋走在巡河的路上,比别人不知要付出多少倍的气力,摔过多少个跟斗。
父亲之所以总不舍得为自己添置“一只”可脚的鞋,还是因为家里生活一直过的清贫。但凡母亲张罗要给他买双新鞋时,他总是拍打着沾着泥巴的老解放鞋说:“这军鞋穿惯了,你就是给我买了哪咤的风火轮我也只能蹬一个,浪费!”
虽然父亲一直苛刻自己,可只要顾燕姐弟俩上学,读书需要,他却从没含糊过。总是痛快地把他巡河微薄的收入从小箱子里翻出来,大手一挥:“拿去!”,临了再加上一句“好好用功!”
今夏顾燕被父亲决绝轰出了家门,那根拐杖抽打在她身上,她疼过,憋屈过,可顾燕还是打心里能理解父亲对她的所为。
顾家本就人丁凋敝,年轻时父亲在十里八乡又是个顶天立地的一条好汉。
可自从因公致残后,他除了一门心思投入到保护家乡母亲河——巡河工作上,不惜用残体为父老乡亲尽自己绵力外;父亲把自己这这辈子没能做到,也无法再完成的心愿,都寄托在了唯一的儿子小龙身上。
母亲曾跟顾燕说起过,当她生下弟弟小龙父亲得知自己有了儿子后,竟然把手中的拐杖扔掉,在产房外走廊乐得打起了滚。
父亲从不避讳自己对他这一双儿女的寄望。
只要一杯酒下肚,父亲就会对母亲眉飞色舞说:“燕儿将来上大学,最好是学怎么治理河道,把咱们的沱沱河恢复的像我爷爷那辈清清亮亮;小龙去当兵,顾家男人最适合穿上军装,我儿子一定能像我一样,成为一个棒棒的战士!”
“这我信。”母亲总会深情地看着父亲,回应道“咱家燕儿,小龙都能如你的愿!”
对弟弟小龙的厚爱,父亲不仅有父子的血脉亲情,更有他心有不甘,曾经难忘的那段峥嵘青春岁月。
小龙的死,无异于彻底摧毁了父亲人生最重的那份寄托。
这几年间,顾燕对邢顾两家父辈的恩怨彻底了解后,她便更理解了父亲为什么对她恩断义绝。
她背着父母与仇家儿子相恋,最终还导致了顾家独子小龙因她和邢宇私会溺亡;当年邢宇父亲追求,霸占顾燕母亲不成,以至于他实施的恶行导致了奶奶横死,又差点要了母亲的命,这些怨仇父亲不可能不刻骨铭心。
而邢宇有了新欢,在村里大操大办订婚宴,更像是他父亲邢来宗向自己的父母示威,报仇。
当年,父亲娶了邢来宗垂涎的女人,如今他儿子把顾家女儿抛弃,算是一报还一报,对邢家来讲扳回了一局。
这也就是父亲为什么对她的盛怒,绝不原谅!这其中叠加了太多让他无法释怀的旧恨新仇。
所以,顾燕一直觉得自己今天有家不能归的境遇是罪有应得。
越是理解父亲,顾燕对父母的愧疚感便越强烈。
她和陆宏这两天购物,办置年货时,恨不能把父母平时不舍得吃穿的衣服,食品统统装到购物车里,用她这半年多打工积攒下来的工资,全部来孝敬她心有愧疚的父母双亲。